新华网北京7月21日电(姬少亭 刘诗蕾)在人头攒动的工业设计感大厅里,水泥柱上写着四个白色的字“单向空间”。创始人许知远认为,单向街正向更多维度发展,向人们提供“立体的一整套生活方式”。
20日晚,望京这座小楼,散发着上世纪20年代巴黎“流动的盛宴”的气息,二三十岁的文艺青年和他们的偶像,在“那一年代的爵士乐”中,喝着“海明威最爱喝的酒”,朗诵海明威的作品,谈论书赋予人的意义。
“酒是文学的灵感来源之一。”创始人之一、单向空间首席执行官于威对记者说,她所期待的“文学之夜”,不只是一场讲座,“而是希望你能感受到那个时代的氛围”。
2005年创建的单向街书店获得了千万美元级的投资,继爱琴海购物中心、朝阳大悦城之后,在望京花家地开设了第三家店。
开幕当天,作家陈冠中、学者刘瑜、歌手朱哲琴等都出现在嘉宾名单上。于威最初计划的60人变成了现场的200人。人们从不同地方赶来,挤满了这家新装修的书店。
过去九年,单向街共举办了600多场活动,平均每场大约200人,也就是说,这里的交流、对话、结识至少有12万人次。
于威说:“你看来的人那种渴望的眼神,大家都希望超越日常生活,找到一些心灵归属的东西。”
不想像一只流浪猫
“我不希望文学处于一种流浪猫的地位,需要被人施舍、供养。”于威说。
事实上,过去九年,单向街曾经历过多次流浪。
许知远在回忆文章《单向街的变与不变—从圆明园到花家地》中写道:“它让我想起九年前的夏天。我们偶然在圆明园后院发现了一个长廊空间与种满核桃树的院落,它被一片竹篱笆包围。”
“那时,我们都刚辞职,无所事事,喝得醉醺醺。纯粹出于一时之兴,我们决定开设一家书店。”许知远写到。
九年后,他在“海明威最爱喝的酒”黛克瑞(一种由朗姆酒、刨冰、青柠调配的鸡尾酒)的微醺中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喜欢读书的人想要开一家书店,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许知远开书店那年29岁,他们不是在“卖书”,而是提供一个谈话空间。
他九十年代末入读北大时,“很多时光是在万圣、风入松、国林风的书架旁与地板上度过的”。在那些书店的免费阅读滋养了他,使得他相信“也该有义务为年轻一代提供某些东西”。
2006年,他主持了单向街第一个活动:诗歌朗诵。朗诵西川的诗歌。
“当时来了一百多个人,你想北京那时候读诗来了一百多人啊。”
他和几个朋友凑钱租下这个院落,并为这个长廊式的书店起名为“单向街”时,“没人知道它能生存多久”。
九年间,单向街起起伏伏,遭遇多次困境,“总处于破产边缘”,需要股东们自己赚钱然后拿出来不断支持这家书店。
他们在经营两年后才发现“单向街”已被人注册,无奈更名为“单向空间”。
单向街第一阶段是圆明园核桃树院子,是“处于城市边缘的小资产阶级趣味的周末交流场地”;第二阶段是蓝色港湾和大悦城,进入城市生活的一部分,经营上基本持平。
2009年单向街从圆明园搬到蓝色港湾,引发读者铺天盖地的忧伤;2011年从蓝色港湾搬到朝阳大悦城,激起新一轮忧虑。同年,拥有31家分店的“光合作用”书店关门。
2012年单向街在众筹网站“点名时间”寻找1000名主人,计划在两个月里募资10万元人民币,以应付高涨的房租。一夜之间,就轻松突破10万元。读者们一边网上交钱一边在线讨论独立书店的生存。
许知远引用罗马尼亚诗人保罗·策兰的句子:“书籍是你抵抗外部和内部的方式。”他希望单向街成为“一个归属、一个空间、一个对抗世俗的地方”。
多维度单向空间
许知远认为,单向空间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书店或一个空间,而是技术驱动的公司,这个空间的三层和四层都是办公室,他们要在这里打造“一整套生活方式”。
曾经出版单向街系列图书的这家书店已经从纸质延伸到了互联网,包括新办的网站和移动应用“单读”,还有一个叫“单厨”的厨房。
参与最新一轮融资的投资方挚信资本相信,单向街影响的人群已从九年前的文艺青年成长为有一定消费能力的精英。过去几年,挚信资本投资了许多年轻人喜欢的品牌,包括豆瓣网、果壳网、穷游网、雕刻时光咖啡馆。
“单向街的未来定位符合我们的投资方向,以优质内容和产品、以尽可能多的触角去抵达用户,影响他们的生活。”挚信资本投资经理孙婷婷说。
在批评家认为阅读逐渐死亡的时代,单向空间开始了一个名为“文学之夜”的活动,第一期读茨威格,第二期读海明威。
孙婷婷“不认为一百个人读茨威格是一件小众的事”,“这是一万个人中可能有的一百个喜欢茨威格并且可以到现场参加活动的人,关注和再传播的远超过现场人群,未来单向街覆盖的人群会越来越大”。
“服务一个垂直人群,通过你的专长把人吸引过来,建立你的品牌与目标人群的关系,你的品牌是可以延展的。”她说。
“非凡的普通人”
“这家小书店的生命力却比所有人想象得更持久、更富有韧性。”许知远写道。
他喜欢在拥挤的书店沙龙中回味梅特林克笔下的“非凡的普通人”—“在星期日不去酒店喝个醉,却安静地待在他的苹果树下读书的农民;厌弃跑马场的纷扰喧嚣却去看一场高尚的戏或者只度过一个宁静的午后的小市民;不去街上唱粗俗的歌或哼些无聊的曲子,却走向田间或者到城墙上看日落的工人。他们全都把一块无名的,无意识的,可是决不是不重要的柴薪投进人类的大火之中。”
他引用德国神秘主义诗人特拉克尔的话:“与你同行的人比你到达的方向更重要”。
与他同行的人于威便是结识于二十多岁时,他们和其他股东在报社、杂志的相似经历中成长为审美相似的一群人。于威用“舒服”形容他们的相处。
曾于前年移民德国的于威因为单向空间回来了。“我们这群人,轻易可以获得一两百万年薪的工作,达到中产生活水平,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是每次讲座大家那种渴望的眼神让她产生了责任感,这种眼神与街上人们呆滞、麻木的眼神完全不同。她希望把单向街作为一个理想主义的基地,作为一个热爱文学和热爱艺术的人喜欢交流的场所。
“一百个人中有一个人,周末时,能有个地方听讲座,听一场能点亮他人生的东西,就挺好。”她说。
单向街曾在网上征集“我与单向街”的故事,打动于威的是一个听刘瑜讲座的人。“他连刘瑜的脸都没看到,因为人太多了,他站在外面,只听得见声音,他觉得,人不能永远这样平庸地活下去。后来爱琴海店开业,他也去了,身边多了个小孩子。”
来到开幕现场的刘瑜对单向街地印象是“文艺青年聚集的地方”。
《盛世》作者陈冠中一进来就被粉丝们包围,“新的单向街比以前更用心思把态度带出来,已经是文青和时尚之间的感觉了。”
陈冠中创办的香港文化杂志《号外》曾大篇幅介绍单向街,将其称为“京城文化策源地”。
“单向街带给这个时代带别致的想象。”陈冠中说。
北京“流动的盛宴”
开幕当晚,人们在那里朗诵海明威,参与朗诵的3G门户总裁张向东见证了单向街每一步发展。在他眼中,单向街的气质是知识分子气质,思考者的气质。
他读的是海明威的《流动的盛宴》。
1920年代上半叶,海明威以驻欧记者身份旅居巴黎,《流动的盛宴》记录的是他那段生活。书的扉页上写道—“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我觉得现在的北京像那个年代的巴黎,或70年代的纽约。不管什么时候,单向街这种知识分子批判的态度,又自信又独立。”张向东说。
“每个周末来此的作家、诗人、导演、建筑师、他们与他们的听众、纯粹出于理想主义来此工作的店员、不断涌来的志愿者……构成了"单向街和他们的朋友们",创造出了一种特定的归属感与凝聚力。”许知远写道。
开幕式主持人叶滢说,去旧金山的“城市之光”书店时,发现“唉,来晚了”。
“我们在书本里看到的那些文学景象,包括当时那些激动人心的场景已经消逝了。”叶滢说,那个城市已经没有了“垮掉的一代”那种热情,那种逆反的潮流。
当她回到北京,看到了单向街书店里年轻人眼神。
许知远认为物质匮乏的时代已经过去,人们的需求转移到了精神世界。
“我们不想强迫别人喜欢海明威、菲茨杰拉德或萧红,我们只想说,有这样的可能性供你选择。”他说。
“我们提供的是一套开放的、自由的、充满好奇心的、追求传统的、拥抱新时代的、理想主义的、有现实感的。”他说着一连串相互矛盾的词。
许知远说,罗马尼亚诗人保罗·策兰的特别适合单向街和此刻的环境。“他是个犹太人,一生漂泊,到处流亡,当他回忆起一生的时候,说他来自一个充满书籍和人的地方。”
他挥舞着手臂对开幕式观众说:“希望每个来过的朋友都能跟别人说,到过一个充满书籍和人的地方。”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