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武：以量化方法探究历史的秘密

　　自2013年起，著名经济学家、耶鲁大学管理学院金融学终身教授陈志武和一群教授在清华大学创立量化历史讲习班，今年7月举行了第二届。陈志武向搜狐财经阐述了用量化方法研究历史的意义。

    陈志武   

    量化历史研究主要特点：第一，用客观事实，用客观数据，用大量的数据。第二，用这些数据，用计量的方法回答一些历史研究的问题，特别是一些关于人类社会，关于自然界方方面面的问题，所以换句话说，量化历史研究就是用数据，用大量的事实，大样本，用计量的方法研究一些传统的和新型的历史话题，关于人类社会是怎么过来的，人类社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方方面面的问题。

　　今天对量化历史研究，确确实实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高峰期。主要原因：第一，以前没有计算机，现在有了计算机。第二，以前即使是有计算机，也没有那么多的计算机被连成网络。第三，即使是原来有了计算机网络，未必连起了全球和世界不同的地方。不只是中国，包括在欧洲、美国和其他的国家，现在在互联网上免费提供大量的，关于人、社会，关于经济和各个国家政治演变，方方面面的数据库，大量的数据在互联网上都可以搜索到，而且可以免费的得到。尽管在五六十年底，甚至于七十年代，在西方兴起过一次用计量方法，用数据研究历史问题的阶段，但是后来慢慢有一些降温。因为那时候不具备我刚才说到的计算机网络、互联网提供大量免费数据、广泛数据库这样基础性的条件。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在我看来，这一轮的量化历史研究不会一下子就消失。甚至以后任何想要做量化历史研究的学者，不管年轻还是老年的，你要真正做好历史研究，用量化的方法来研究历史，必然会是最基本的要求。

　　对年轻人来说，我个人认为你以后要保住你的饭碗，要把历史研究做的很好，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要先了解基本的计量方法、统计方法。

　　第二，多上一些课，了解目前走在最前面量化历史研究的学者，他们是怎么样把我们平时早就看到过方方面面的历史资料进行量化。看到一些资料你会发现，其实量化历史研究一点都不难。

　　比如这一次量化历史讲习班上一些教授，包括年轻的学者，对科举制度做了很多的研究，也包括对儒家文化做了很多的研究。我们也说到儒家文化，哪个地方受儒家文化影响比较大，哪个地方受儒家文化影响比较小，这些都是听起来非常定性的，没办法量化的东西。比如儒家文化如果在安徽的徽州和江浙影响比较大，我们怎么量化？结果这一次量化历史讲习班我们看到龚启圣教授，他们用各个县、各个地方孔庙的数量，比如每个县平均一万个人，平均下来大概有多少个孔庙，孔庙的多少在相当程度上可以间接，比较系统的反映出儒家文化在一个地区、在一个县的影响力到底有多远、有多深、有多强。龚教授回答，一旦发生灾荒，是孔庙比较多的县，受儒家影响比较多、比较深的县，他们应对灾荒冲击的能力更强，还是受儒家影响比较少的那些地方，面对灾荒冲击的能力比较强？当然他们的研究发现，孔庙数量比较多的县，即使发生大的灾荒，农民起义、农民暴动的影响比较小。所以通过这种简单的、比较量化的办法回答一些文化研究的问题、历史研究的问题、社会发展史的研究问题，在我看来是非常非常有启发的。不管是学历史还是学社会学的，还是学经济学的等等学科的专家和学者，稍微花一点工夫都可以做到。

　　量化历史讲习班，以及量化历史国际研讨会年会，到今年我们已经办了两期。我非常高兴看到，从去年的第一期到今年的第二期，很的年轻的学者，来自于全国40、50个大学年轻的学者，应该说学到不少的东西，接受了很多的启发。以后我们肯定会继续办下去，只要我能够募集到足够多的资金，召集到足够多朋友的支持，至少未来10年、20年，肯定每年会办下去。把讲习班以及量化历史研究年会，最终我们想解决下面几个问题，为了达到下面这几个目标：

　　第一，给这些有兴趣研究历史，尤其从量化的方法、从数据的方式研究历史的一些年轻的老师、中年的老师提供一个非常好的平台，让大家都知道在中国不仅仅是有很多人想去赚钱，而且有很多年轻的、中年和老年的学者，我们都有共同的兴趣，每年至少有一次机会走到一起，让大家互相联谊，互相交流自己的研究，以这个方式相互鼓励，在中国推动这方面历史研究的发展。

　　第二，中国的经济现在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过去三十几年经济发展非常快，中国人的收入总体上比原来高了很多。但是相对而言，历史研究进展非常少。尽管社会上不管是普通的老百姓，还是知识分子，还是政府官员，还是企业家阶层，很多人都对历史研究非常感兴趣，但是非常遗憾，中国历史学界的研究跟中国经济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总量的20%、占五分之一，这些是没办法比的。我们大家都有责任，让中国不只是经济大国，人口大国，同时也应该是学术研究，尤其是历史研究的大国，这是我们希望达到的第二个目的。

　　第三，改变历史研究方式。到目前为止，中国的历史研究之所以落后于经济、落后于人口、落后于其他方面的发展，因为历史研究的方式基本上是停留在十九世纪后半期的水平，以定性、以哲学、以政治经济学的框架为主。二十世纪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和其他的社会科学领域，在整个二十世纪中有非常非常大的发展，有非常多的进展，为什么中国的历史研究不能够把整个二十世纪社会科学方方面面的理论和研究方法的发展用进来？所以我们通过办量化历史讲习班，希望达到的第三个目的就是要改变研究方式，用更多现代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特别是经济学的研究方式和研究方法，把中国的历史研究，在研究方法和框架上做一个性的变革，这是我们希望通过年复一年的举办量化历史讲习班，希望达到的非常关键、非常重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