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伊琳
见习记者 宋佳燕 上海、邯郸报道
河北邯郸的这场楼市与93亿民间借贷之间的危情，来得气势汹汹。
9月22日，邯郸市一名参与地方金融形势协调会的银行人士透露，“政府方面召集我们，又提出了新一轮银行信贷政策支持。”
“天天凄切，对长空晚，要账初歇。家门独饮无计。群内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个债权人QQ群里，自称债主的“在水一舟”发出一首“雨霖铃”，群里依然一片沉寂。
三个月了，这个群体依然颗粒无收。邯郸房地产市场的非法集资事件，却在进一步发酵。
9月21日，新华网称，当地政府为了防止事态蔓延，通过对主城区有项目的141家房地产企业进行了一轮风险排查后，发现32家企业存在非法集资和高息吸储行为，涉及金额达93亿元。
由此，当地政府组织13家工作组，进驻他们认为存在重大风险的企业。根据当地政府机构排查，目前已经抓获、或上网追逃人员逾百人。
同时，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从开发商、债权人、政府部门人士等多个渠道获悉，卷入涉嫌非法私募的金额实际上远超过政府机构统计的93亿，房地产开发企业募集资金的模式不下五种。
层级化的借贷链条
“太多的人想不劳而获，以前房地产市场好的时候可以通过房价上涨去对冲那么高的利息，现在到将来房产都不再会有暴利，那些做非法私募的会一个个倒下。”一名在邯郸及河北境内多处投资房地产的开发商说。这家企业在2010年，被地方政府招商引资而至。
根据他掌握的情况，邯郸事件中，初始出现危机的开发商，基本源于自身的资金链问题。而后续爆发的房企危情，则“被整个大势所牵连，受到银行和民间借贷的挤兑”。
新华网称，邯郸当地公安机关不仅已经介入查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房企涉罪嫌疑人，且对涉及非法集资的小额信贷、农业合作社等进行链条式排摸。目前已立案79起，抓获犯罪嫌疑人94人，上网追逃43人。查封土地11宗、房产16处、已建和在建房地产项目5处、冻结7家公司的股权、查封铁矿1处等。
“整顿非法集资的行动其实在去年下半年就开始了。”前述房产商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虽然他自身的企业未曾涉入这个敏感领域，但相当于被隔山震虎式受重创，银行渠道的融资基本被堵死，两笔共500多万的续贷资金，已经三个月没见发放，且无松动迹象。而且，这一区域的项目已让信托等融资渠道望而生畏。
“企业被搅进去的越来越多，进而演变成一场集体跑路事件。”他感慨地说。根据同业反映，国家相关政策收紧银行对开发商的融资渠道后，一些续贷的资金被陆续断流。
“此外，我们被抽离的资金大概有600多万，是两名股东退股。”一名列入“问题房企”名单的房企股东张先生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两名股东的资金实际上都是私募所得，背后层级化的借贷链条，起码有三级以上。这让该房企正在开发的一个项目，陷入僵局。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从邯郸市金融办一工作人员处获悉，近期，打击处置非法集资依然是邯郸市政府的主要工作之一。9月4日到10日，短短一周不到时间里，邯郸先后召开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的会议，市长、副市长亲自部署。
有媒体报道称，有些开发商有十几个账户，但是账上只有十几块钱，不排除有些资金被转移。
“金世纪”融资模板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汇集多个渠道信息，目前比较典型的是邯郸市卓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卓峰房产”）和邯郸市邯郸金世纪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金世纪”）两个案例。
卓峰房产涉及的债权人QQ群不止一个，每个群有2000来人。
债权人张女士透露了卓峰房产的融资方式。她在卓峰房产集资时投入12万元，7月份本该返还部分本金却迟迟未收到房地产公司汇款，于是来到公司办公地点，发现人去楼空。
张女士也是受亲友介绍参与其中，根据她了解，卓峰房产2010年面向社会集资，与投资人除了签订利息偿还协议外，还签订分期返还本金的协议。投资人中少则投了几万，多则高达上千万。月息从2分到3.5分不等，据说有更高的，但她并没眼见。
“金世纪地产是邯郸当地的标杆开发商，金世纪老板传闻跑路没几天，邯郸其他集资企业也开始拒付利息、也不还钱。”一名给多家房开借贷的债权人金先生透露。
金世纪危机爆发的时间节点在7月上旬。首先是该机构针对投资者贴出的三则公告，分别是“暂时停止财务往来结算”、“进行债权债务审核清理”以及“停止支付客户商铺拍卖押金、补偿款和租金及前期利息”。
三则公告，被认为是彻底引爆邯郸民间集资借贷企业大规模违约的导火索。
工商资料显示，金世纪注册资本5000万元，法人代表人为高旗兰。该公司融资链条上包含了信托融资、民间借贷、银行信贷—这三个本该相互对流的资金池。首先银行信贷池因政策因素而逐渐萎缩，于是企业扩大了民间借贷的资金池，而后者融资成本大大高过银行渠道。这增加了企业融资压力，根据市面资金借贷行情，月息2分起是必须的。
再者，楼市年初以来全国性的下行态势，邯郸也没例外。
“特别三四线城市，即使城镇化还在继续，但需求基本饱和。”前述张姓房开公司股东分析，“现在房产已经是去暴利化了，有价无市，开发商如此高融资成本"力撑"的时日自然不长。”
随后，陆续传出金世纪前实际控制人史虞豹（与现法人高旗兰为夫妻关系）卷款潜逃、资不抵债破产清核等消息。
一名政府相关协调小组的成员透露，金世纪集融资规模目前大致在30亿元左右，其中来自民间集资借贷规模为15亿元，来自银行和金融机构的借款应该在14亿元。
同时，金世纪的融资模式也暴露出来。
银行信贷环节，金世纪地产开始会有一些商铺抵押，后来物业都抵押光了，甚至不少商铺物业存在二次抵押、二次出售和抵押后出售等情况，干脆就直接向投资者高息借贷集资。
金世纪地产分割商铺供投资者认购的集资方式则一般是以5年计，合同期内，金世纪地产向投资者按年支付投资金额的20%作为所谓的“资金占用补偿”，合同期满金世纪地产许诺可灵活选择是参与商铺拍卖抑或退还本金。
而对于无抵押纯借贷的投资者，金世纪地产则以内部员工介绍的形式引入投资者，月息通常在2分以上，实际年利息率已经达到24%左右，而更有部分投资者被承诺的月息在2.5分到5分不等之间。
“金世纪地产基本上囊括了邯郸当地几乎所有的集资借贷形式，高利息和高资金回报率，难知风险的投资者很难抵挡这样的诱惑，所以卷入的投资者包括各行各业、各个阶层。”
记者查阅到，目前市面上已售和在售的针对邯郸金世纪地产发起了两款信托产品。但介入的信托如何接盘金世纪的后续处置盘子，截至记者发稿时，对此尚未展开深入了解。
作者：李伊琳 宋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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