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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刘飞 |
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斯去世已一年有余。新总统马杜罗（Nicolás Maduro）当选后，委内瑞拉政治秩序洗牌，加上经济危机和能源问题仍然不断，对拉美能源格局产生重要的影响。“查韦斯模式”无以为继
“查韦斯模式”的最大依靠是石油。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查韦斯运用委内瑞拉石油公司（Petroleos de Venezuela，PDVSA）和该国的石油资源推行他的“21世纪社会主义”试验，使他的社会福利得以全面落实，一度令委内瑞拉成为“资源诅咒”理论的例外者。
委内瑞拉是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成员国，石油收入达到国家出口收入的95%，石油与天然气占GDP的25%。一些更加依赖石油的中东国家例如阿联酋、沙特等积极推动经济转型，但委内瑞拉对石油的依赖却比从前更重，这并不是一个健康的态势。
“查韦斯模式”在之后的十年里却无以为继，先是查韦斯自己撕毁与外国石油公司的合约。自2006年，委内瑞拉规定该国油气行业的私人公司需依照“混合公司”模式，即让政府拥有50%以上的份额，并需要拿出营业额的一部分支持在该区域的发展，也不得买卖提取的油气，使跨国公司很难与委内瑞拉石油公司合作，从而令上游投资受挫。
基于查韦斯有扶贫政绩的压力，将石油收入用于社会项目，而非上游投资之中，这令委内瑞拉的石油产量大幅下降，目前只有其顶峰的三分之一左右，占南美石油总产量的比重不到一半。另外，委内瑞拉石油公司已经完全被查韦斯的体制控制，尽管多年缺乏有效管理，但该国油气产业并不会因查韦斯去世而产生突然性的变化。
后查韦斯时代：
马杜罗政府的困局
查韦斯的去世改变了委内瑞拉的政治游戏规则，社会出现政治和经济上的割裂，犯罪问题突增，经济越来越不稳定。假如继任的马杜罗不能保证查韦斯主义运动的连续性，难以填补的权力真空将带来政治危机。
马杜罗上台后，一开始保留了原来的管治体系，管治方法颇有查韦斯的风格。他派几千军队到国家最危险的地区打击犯罪，大力对抗腐败和经济问题。马杜罗的言辞也和查韦斯相似，质控美国干涉委内瑞拉事务，将公众的注意力从政府的失误（包括能源范畴）转移到国内反对者和美国等外部敌人。
马杜罗尽管模仿了查韦斯的言谈和风格，但很难完全继承他。现在，委内瑞拉依然是拉美最大的石油生产国和出口国，但是其产量一直在下降，经济也急速下滑。出现国家能源公司PDVSA管理不善、电力供应不足、物资短缺和通货膨胀等问题。
委内瑞拉的领导层也出现了路线分歧，委内瑞拉社会主义统一党（Partido Socialista Unido de Venezuela，PSUV）卷入了和军方以及民间武装的纠纷之中。
最近几个月，民众不断试图颠覆军人政权，这不但影响着领导层的权力，也影响了查韦斯时代传承下来的既定利益，尤其是PDVSA的收入。马杜罗总统计划二度改革委内瑞拉经济，提出“提升生产”、“根除不足”和“控制投机”（公平价格）的“三个经济攻势”。另外，也有分析指出，去年11月第一波的经济改革已经导致通胀，第二波的经济改革可能会拖垮政府。
委内瑞拉石油经济硬着陆？
对于油气产业，马杜罗强调需要摆脱依附石油的经济模式，因为尽管查韦斯用了很多国家石油收入来“买”民众的支持，PDVSA多年的经营不善还是将马杜罗时代的外汇拉到10年新低。石油产量正不断下降，一些未开发的石油已经成为货币，加上双货币计划成本太高而且越来越不可行，石油收入导向经济的战略并不务实。
另一方面，马杜罗若要采取有力措施远离资源民族主义，或者减少干预国家经济和石油产业，也不容易。马杜罗需要避免经济硬着陆，石油产业无疑是委内瑞拉经济的支柱，短期内不太可能出现根本改变。
委内瑞拉去年经济和货币改革失败了，骚乱不断，对全球石油市场的影响还是未知。简单地说，企业家和贸易资产阶级因为政府、军方垄断的石油行业而得不到政治、经济利益，所以引发了现在的抗议。新政府对抗议者的强硬手段也在预期中，马杜罗自从2013年接任以来，不断扩大政府权力，边缘化反对者。
查韦斯在任时，不同的石油团体已合并为一组织，并由前政府工作人员和社会主义者领导，如今他们都表示支持马杜罗政府。基于意识形态上的分歧，抗议者很可能去石油设施旁进行游行。到目前为止，抗议者都集中在城市而非石油生产和提炼中心，可是他们已表达为了达到目标不惜干扰经济，并设置路障来阻挠物流，因此马杜罗政府已增派军队到首都加拉加斯，加强对石油设施的安保。
对拉美区域和全球影响的七个要点
委内瑞拉是南美洲最大的石油出口国，是美国主要石油供应者，又在亚洲使用石油来换取中国巨额贷款，还是地理上跨国罪犯的走私要点，也是拉美地区合作组织的牵头人。因此目前局势的不稳定对地区、国际的影响甚大，主要有七点。
一、随着经济危机和国内冲突不断恶化，执政党的内部分歧在加大，反对派也是一样。因为在委内瑞拉没有稳定的力量，所以两个政治团体都比较分散，这使得政府解决问题的能力出现了严重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在查韦斯声望达到顶峰时，他的对手也能得到四成多的选票，这说明委内瑞拉的二元局面已全面确立。
二、长期以来，军方在委内瑞拉政治和油气行业中的角色都很重要，现在也向马杜罗表示效忠，但是政局持续不稳定，他们的忠诚有待观察。
三、委内瑞拉是主要能源出口国，也是美国第四大能源进口国，其稳定对整个地区的外交和能源安全都很重要。这一次危机显著地减少了委内瑞拉的石油出口，同时也减少了该国的财政资源，其石油收入是GDP的单独来源，也是国家经济的首要推动者。如今的形势让人联想起2002~2003年委内瑞拉石油工人发起罢工，并阻断了出口到美国的石油运输。
四、委内瑞拉局势问题短期内不会影响委内瑞拉石油生产和出口。委内瑞拉示威骚乱主要爆发在城市，远离几个主要油气带，炼化厂和出口港都在加勒比海岸边。
五、查韦斯2005年开始了“加勒比石油计划”(Petrocaribe)，委内瑞拉为签约国提供极廉价石油，换取各国的服务（例如医疗），这令委内瑞拉一时成为拉美领袖。委内瑞拉内部如果出现严重问题，加勒比海石油联盟的援助计划必受影响，会对整个南半球尤其是中美和加勒比地区接受委内瑞拉石油援助的国家（如古巴）产生冲击，影响拉美一体化。
六、委内瑞拉是哥伦比亚和平进程的保障者，局势不稳可能导致犯罪和毒品交易的猖獗，影响到哥伦比亚的和平谈判。
七、为了抗衡美国主导的自由贸易区计划，查韦斯在2004年建立“美洲玻利瓦尔同盟”（ALBA），尝试以区域货币Sucre取代美元结算，拉近了委内瑞拉与古巴、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尼加拉瓜等几个意识形态相近的国家之间的关系。可是，随着委内瑞拉意识形态上的热情升温，贸易壁垒将增加，将影响以上美洲自由贸易区计划和拉美一体化的进程。
正如乌克兰危机令欧亚大陆面临动荡一样，委内瑞拉也使得西半球发生了动荡。当然，委内瑞拉的危机还没有达到乌克兰的境地，但地区影响上已经差不多了。委内瑞拉的动荡无疑将持续下去，但国际社会对此的关注暂时仍不及悬而未决的乌克兰危机。
（作者为第一财经研究院能源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
作者：余家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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