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兼并克里米亚不仅引发了地缘政治大地震,而且也令西方的军事家和战略家苦思冥想:俄罗斯是怎样做到的?它怎样让西方如堕五里雾中,等西方醒悟过来,只能面对既成事实?
英国广播公司BBC日前分析认为,俄罗斯在克里米亚乃至乌克兰东部地区的军事行动,典型地体现了俄罗斯传统的军事思想—诡道(,字面意思是“伪装”)。
神兵天降
据分析,诡道包含若干要素:突然、伪装、佯动、隐蔽、诱饵和矫词。这一切都在俄乌冲突中得到了运用。
去年2月,俄罗斯摄影记者舍洛莫维斯基(Pyotr Shelomovskiy)赶往克里米亚,准备报道乌克兰亲俄总统亚努科维奇逃亡后的事态发展。24日,他看到当地亲俄分子在议会广场上设了一个小型街垒。
“他们开始沏茶,分发饮料,允许我和其他一些记者拍照。”舍洛莫维斯基回忆说,“而且整晚就是那样。”
但是,到了下半夜,一些没有车牌和标志的卡车突然运来了许多全副武装的人员。起初,那些人命令亲俄分子脸朝地趴着,直到弄清楚他们的立场,就让他们帮忙把弹药运进议会大楼。
第二天,亲俄分子对舍洛莫维斯基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们自己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
很快,那些半夜如神兵天降的武装人员被称作“小绿人”,因为他们橄榄绿的军服上没有任何标志能体现他们的身份。
“我们现在都知道他们是俄罗斯特种部队,” 舍洛莫维斯基说,“但当时没人知道。”
“小绿人”
诡道的另一个要素是否认。在“小绿人”入驻克里米亚几天后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俄罗斯总统普京淡定地回答“武装人员来自何处”的提问。
“的确有很多武装人员。走进任何一家商店你就能看到。”他说。但他们是俄罗斯士兵吗?不,普京面无表情地说,他们是当地自卫武装分子。
五周之后,俄罗斯国家杜马已经批准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版图,普京这才承认曾在克里米亚部署过俄军。但他之前的坚决否认,确实起到了令西方猜疑不定的效果。
北约驻比利时司令部的情报部门负责人戴维斯少校(Gordon Davis)承认,由于“俄方不断否认”,他和他的同事们花了不少时间才搞清楚俄方军事增援的“人数和规模”。
声东击西
在乌克兰东部地区的冲突中,最能体现诡道的是去年8月的人道救援车队事件。
当月22日,俄罗斯外交部表示,决定让载有人道主义救援物资的俄罗斯车队从俄乌边境向乌克兰东部卢甘斯克方向出发。与此同时,俄罗斯电视台也播出了向卡车上装载饮用水和婴儿食品等物资的画面。
乌克兰政府则认为俄方派出的所谓救援车队是“披着红十字会伪装的军用车辆”,是对乌克兰的“直接入侵”。北约也高度怀疑其目的。
于是,西方媒体开始密切跟踪这些车队,想要搞清楚这些被漆成白色的军用卡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这会是一个经典的特洛伊木马记吗?乌克兰政府会允许其入境吗?人们都在关注。
“可就在这时,通过俄乌边境的另一条由俄方而非乌方控制的通道,装备、人员、物资源源不断地进入了乌克兰东部。”戴维斯少校说,“好一个声东击西。”
在这个案例上,甚至连西方媒体也不自觉地被利用了。
俄罗斯派往乌克兰的“人道主义车队”
攻心为上
说到媒体的作用,诡道还包括借助媒体所进行的攻心战。
俄罗斯电视工作者波梅兰采夫(Peter Pomerantsev)就认为,俄罗斯国立媒体采取的是一种输出“虚无主义”和“犬儒主义”的策略。
“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它们总是在暗示人们,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理和正义。”他说,“比如这样的信息:"我们不好,但美国人也坏,大家都是一丘之貉。说我们的民主是假的,他们的民主也真不到哪儿去"等等。”
“在伊拉克战争和金融危机之后,在如今缺乏自信的西方,到处都有这种犬儒主义的回声。这恰恰是俄方希望的,西方的犬儒主义情绪有利于俄方采取攻势。”波梅兰采夫总结道。
光辉战史
据BBC介绍,诡道可以追溯到俄罗斯久远的古代军事传统,在苏联时期也曾发扬光大。
一个著名的战例是1380年的库利科沃战役。当时,莫斯科大公迪米特里率5万俄军大破金帐汗国的15万大军。这一战役是莫斯科公国逐渐从金帐汗国的统治下独立,并最终缔造现代俄罗斯国家的重要一步。
“战斗异常艰苦,但我们最终获胜,靠的是潜伏在树林中的一只奇兵,”俄罗斯军事科学院副院长弗拉基米洛夫(Alexander Vladimirov)说,“他们突然发动猛攻,被伏击的鞑靼人落荒而逃。”
库利科沃战役
到了苏联时期,诡道发展成为一套军事理论,并由名将朱可夫于1939年诺门坎事件用来对付日军。
现代的例子还有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若干重大战役,例如1944年的巴格拉季昂攻势和雅西—基什尼奥夫攻势。
在雅西—基什尼奥夫攻势中,为了欺骗德军,苏军派数十辆坦克和整建制的部队向虚假方向佯动,掩盖了真实的进攻意图和位置。
“苏军将领的军事技巧比德军高出一筹,”弗拉基米洛夫说,“他们没有选择较易行军的路线,而是穿越湿地,进攻德军后方!在巴格拉季昂攻势中,苏军更是上演了涉及数千辆坦克和数千支部队的诡道行动。”
经过这两场战役,德国的中央集团军群和南乌克兰集团军群崩溃。117个师和6个旅有半数被歼灭,50万德军阵亡。“此后,苏德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了。”弗拉基米洛夫说。
在西方的战略家看来,俄罗斯诡道的传统已经不仅限于军事领域,而成为一种战略思维方式。
“我认为,一开始可能是一种军事学说,但现在更多的是国家战略的一部分。诡道已经在战术和战略层面渗透到俄罗斯人的思维方式中去了。”北约情报官员戴维斯说。
作者:马俊来源一财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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