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这场没有真迹的梵高展，为什么会有人买单？

    Maggie 对着 35 块大屏和 40 台投影仪打出的影像，站在 1200 平米的展厅里傻了眼。5 月中旬，这位定居香港的媒体人途径上海，花 130 块钱看了一场梵高展。起初，她以为在反复温习 BBC 的梵高纪录片之后，总算可以见一回带着纹理和气孔的“真迹”了。结果，这场名为“‘不朽的梵高’感映艺术大展”的展览，比电视纪录片还要“数码”。

　　35 分钟之后，Maggie 连头带尾地看完了一场 3000 幅画作。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点儿像德国邵宾纳剧团重新编排的《朱莉小姐》，演员拿着摄影机在舞台上跑老跑去。“很有意思。” Maggie 离开展厅时对我说，她还分享了在“建议摄像点”拍的照片，看起来效果不错。

　　Maggie 的这段观影体验，周谊觉得和自己类似。去年 7 月，周谊从上海飞到了俄罗斯的圣彼得堡，名为 “Van Gogh Alive” 的同一个展正在那里举行。天气很热，让人烦躁。周谊需要尽快解开一个疑惑：真迹，对画作观赏者到底有多重要？圣彼得堡人坐在展厅的懒人沙发里回答了她——他们被 3000 幅画和交响乐带得很是激动。“它打动了我。”周谊说，“后来我发现（真迹和非真迹）这是两回事。”

　　在圣彼得堡，周谊还和她的两个股东一起约见了澳洲策展公司 Grand Exhibition， Grand Exhibition 从 2011 年开始和世界各地的公司合作举办这个新奇的梵高展，展览先后去了 4 个洲的 14 座城市。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周谊已经决定加入他们。她打算在新公司高庭文艺办一次“画展”，在过去两年，她是不少话剧和演出的制作人。

　　在中国，至少在上海，画展的机会可能来了。在上海 K11 购物中心举办的莫奈展那时刚刚结束， 3 个月超过 35 万人次的观展数为主办方天协文化赚回了钱和面子，此前总经理谢定伟深耕顶级艺术展，却时有蚀本。 2012 年，谢定伟投入 4000 万元人民币主办了上海世博会中国馆的“毕加索中国大展”，票房惨淡。

　　这一回，谢定伟照例从法国巴黎马摩丹莫奈美术馆引进了包括 40 幅莫奈真迹在内的 55 件展品，并支付了大笔的保险费。区别是，他把地点选在了人流量更大的商业地产。时间也推迟了两年。

　　现在，人们去博物馆膜拜，也开始乐于去商业地产打发时间。如果后者有格调，人们会愿意呆得更久。新天地为梵高展在太平湖公园里搭了个棚——没错，这里刚刚举办过上海时装周——场地也是免费的。张学静持有类似的观点，“看展更多是出于休闲”。他在 2010 年创立了在线票务网站“格瓦拉”，这家网站同时承办了莫奈展和梵高展的线上售票，正在逐渐扩大电影之外展览和演出的票务范围。今年五一期间的草莓音乐节，即使乐队阵容略显单薄，格瓦拉的票房还是创了新高。

　　把看展视为休闲的人不会像专业观众那么“挑剔”，后者已经开始在奉劝人们“不要花钱来看梵高的 PPT ”。大多数人欢迎更多的可能，毕竟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可以看的展还是太少。在微博上，一个叫“艺术很难吗”的账号正在和梵高展进行营销上的合作。而另一个微博账号叫“落入凡间的笨笨”的年轻姑娘，几天前呆在展厅里把 “PPT” 看了三遍。她在微博上发了几张现场的照片和一张自拍，备注说：”没有真迹的梵高展以动态视听的形式展示似乎更适合孩子”。

　　在非专业观众中，家庭观众确实是一个金库。在开展前，格瓦拉出售的两种早鸟票 (early-bird ticket) 就包括 200 元的家庭套票。在不到 6 个月的时间里，周谊称早鸟票卖出了 10 万张。然后，他们进一步提高了票价，尽管圣彼得堡展的全价票在 300-600 卢布，最高票价不到人民币 75 元，周谊也从未担心票价过高。

　　理由之一是，主办方引以为傲的 SENSORY4™ 技术通过声、画结合增加了代入感，他们在官网上对每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都强调了这一点：能留住观众，而没有太多知识储备的要求。

　　这项技术本身可能并没有那么稀奇，它正在以各种变体在全世界流行。去年 10 月到今年 2 月在韩国首尔举办的“梵高十年”展览使用了更多的投影仪，还让梵高的画作动了起来。你甚至可以走过金色麦田旁，假装用手去揽一把麦穗。策展人 JEE Sung-wook 在接受韩国电视节目 ARIRANG NEWS 采访时称，他们使用了 70 多台投影仪让多个动作效果结合在一起，最终看起来就像一幅完整的画。

　　但它还是因为破坏了传统的看画方式，引起了人们最大的兴趣（按理说，导演在 35 分钟内使用的不同时期的交响乐也很值得推敲）。直到现在，张学静还是担心人们不会为“技术”主导的画展买单。周谊看起来一点儿不着急，预售期结束后，她把合同扩充为两年，在国内的十个城市巡展。此前的计划中，展出城市只有上海和北京。

　　在两座大都市开展时，周谊试图邀请两位专业人士来跟人们讨论“真迹”的问题。有趣的是，他们都欣然答应了。这一周，华谊兄弟董事长王中军出现在北京展的发布会上，去年 11 月他在纽约苏富比印象派及现代艺术晚间拍卖会上，以 6176.5 万美元（约合 3.77 亿元人民币）拍下了梵·高静物油画《雏菊与罂粟花》，是少数拥有梵高真迹的人。

　　画家陈丹青则为上海展站台，两年前他曾在微博上分享过一张用多米诺骨牌还原梵高星夜的 GIF 。“这个展览的要点，不是梵高，而是数码。这也是我愿意站出来为这个展览宣传的原因。”在去年的发布会上，陈丹青说，“在数码时代，真经验很多来自伪经验，已经很难区分了。”

　　如果听起来有些玄乎，你可以想想虚拟现实技术。就在上个月，一个叫 Mac Cauley 的年轻人还在 challenge post 上传了一段梵高画作的虚拟现实作品。

　　对于举办展览的可行性来说，真迹合作的局限性也会随着数码技术大大降低，至少省下的保险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因为可以多地同时进行，辐射的地域面积也会更大。 Grand Exhibition 为周谊和她的团队提供了两套设备，可以供他们在两地同时开展，反正版权问题 Grand Exhibition 一次性解决了，还包括 1000 个 sku 的衍生产品。

　　周谊所在的高庭文艺已经向这家澳洲展览公司买下了大中华区的版权，但可能会面临韩国“梵高十年”展的挑战。他们也在考虑进入这个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