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纽约前，我还在对着纽约尼克斯队官网的售票窗口纠结。作为多年的篮球论坛键盘侠和资深球迷，没有在NBA球赛现场观战过，实在有失身份。虽然生错时代，错过了伟大如斯的迈克尔·乔丹，也几乎很难有机会看到重伤后的科比·布莱恩特，造访一场两支在分区领先的球队的争夺战应该是最基本的，但我恰恰只能赶上两支烂队在常规赛的最后一场。在这些注定无望晋级季后赛的球员中，没有人会认真对待这场比赛。
还是买了票，我安慰自己至少能参观一下麦迪逊广场花园，这座足足有126年历史的体育场就位于全美最大的宾夕法尼亚车站对面，被称为纽约的门面，纽约人亲切地叫它“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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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入口很不起眼却不会错过，排着大长队的球迷秩序井然，每个人喜气洋洋，感觉主队刚刚打进了总决赛而不是输掉了一个赛季四分之三的比赛。时间一到，球迷鱼贯入场，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调动人们的情绪，有人往我手里塞了一顶绣有尼克斯标志的棒球帽，免费发送，只此一件就抵回多数球票的半价，然后又被塞了一瓶苏打水和一瓶可乐，穿着尼克斯球衣的姑娘边指引人群，边大喊“加油，尼克斯”，人群士气大振，振臂附和，好像要亲自走向角斗士的战场。
看台背后的环形甬道如嘉年华现场，小吃摊铺上满满存货，都是金黄满溢、让人欲罢不能的垃圾食品，后来我才知道，最后一场比赛往往是球队的答谢赛，爆米花、炸鸡、热狗，统统无限量免费供应。
步上看台，椭圆形的座椅阵列铺陈开来，中央是金色场地，即便是百年历史的老球场，一样被灯光营造得华丽如梦，好像走进了好莱坞的摄影棚。顶棚垂落的大屏幕上讲述着“花园”的显赫历史：迈克尔·杰克逊、麦当娜、Lady Gaga……流行巨星曾经一一在此献唱；拳王弗雷泽与阿里的第一次和第二次大战就发生在眼前这块场地；约翰·列侬被刺杀前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和“911”后第一场励志音乐会均发生在此。人们就这样走进了大事件的现场，呼吸着弥留在一砖一瓦中的历史的气息。
忽然灯光熄灭，球员入场，按惯例全场起立奏国歌，但并无音乐响起，一黑人女伶用传统蓝调的方式清唱《星光灿烂的旗帜》，黑人歌手特有的沙哑、厚重的嗓音回荡在体育场上空，人人抚住左胸，抬头看着屏幕中飘扬的国旗，就连身旁沉溺于薯片的熊孩子在这份严肃中也不敢造次。唱毕，大屏幕上显示今天是场上功勋裁判执哨的第1000场比赛。
比赛确实打得有些松散，但毕竟都是百万年薪的职业选手，只要上场，一招一式就在。其实在赛场以外，注意力也完全闲不下来。可以向来回走动的服务员要免费的热狗、炸鸡，有的人要得多了，黑人小伙还会来上一段脱口秀中才会出现的惊讶和嗔怪，一些上班族没吃晚饭就来看比赛，正好有东西吃；或者等发礼品工作人员用弹弓将礼物弹射至看台，即使与你差之千里，也不妨站起身活动一把。
电视转播插播广告或球赛暂停的时候，场内就开始组织各种由球迷参与的游戏，有个家伙在中场投篮入框，当场赢走1万美元，那一刹那所有人起立欢呼，好像当家球星最后投进了绝杀球。中场休息时，当地篮球预备队的小朋友悉数登场，还没有成年人腰高的小朋友打起全场比赛，一脸的严肃认真还是萌翻了一众观众，关键是他们的教练兼裁判吹罚并没有因为这些小队员而留情面。
最后我算看明白了，美国人之所以这么热爱体育，是因为这是一场比着尊重人的游戏：让每一位不离不弃的球迷满意、让功勋裁判得到应有的掌声、幸运者可以拿走1万美元、孩子们可以近距离地接触赛场和球星……球场每一处魅力亦来自于人，会说脱口秀的热狗送递员、激情的人群疏导、黑人女歌手、曾经出现在“花园”的巨星，当然，还有场上身家与能力相符的运动员。
我想起在圣迭戈看到的战争阵亡将士墓地，每一位军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土地，白茫茫的十字架铺满海岸。在美国精神的价值观里，没有什么比人是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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