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IMF要对人民币能否加入SDR这个货币篮子进行评估,这令人充满了期待,我乐观地以为,现在的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使得抬也需将人民币抬进SDR之中。
首先,SDR自身的困境需要人民币新势力。从1969年SDR创立以来,其自身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地位并非变得越来越重要,而是日益衰微。究其原因,恰恰在于SDR无法和美元相提并论。人民币能否加入SDR是一场冒险之旅,如果未能加入,再等五年,SDR将更变得可有可无。因此,SDR需要人民币的加入,来给其注入新鲜活力甚至冲击。IMF推迟表决本身就隐含着更谨慎地对待人民币这个新势力,也让中国能够做出更多努力的暗示。而其间,中国央行已完成了利率市场化、汇率形成机制市场化以及人民币离岸清结算和账户体系的建设,付出不可谓不巨大。如果人民币能加入SDR,其不仅能使SDR的全球地位得到提升,甚至可能对IMF治理结构的改革尤其是投票权和代表性的改革,带来历史机遇。
其次,对于人民币走向全球的能量,不少人可能会表示怀疑——有人说如果人民币得以加入SDR,则SDR中史无前例地包含了一种资本项目尚不可兑换的货币。这种看法值得怀疑。在46年前SDR创立之时,资本项目可兑换还不流行,全球仍踯躅在行将崩溃的布雷顿固定汇率制安排之下。反观当下的人民币,多种国际组织的评估都显示,人民币的便利使用性(fullusability)在快速飙升;包括中国央行在内的多种评估也显示,人民币要满足IMF的资本和金融账户可兑换的要求也只咫尺之遥。在“十三五”期间,人民币成为IMF和全球主要经济体公认的硬通货应无悬念。因此,从IMF评估人民币能否加入SDR的条件看,已基本具备。
再者,除美国之外,世界已经发出了清晰的赞同之声。英国当然在期待之中——伦敦很可能借此在未来50年继续成为全球首屈一指的国际金融中心,伦敦和英镑、离岸美元、欧元的拥抱经验,使其不会错过和人民币的“约会”。德法等欧盟大国也对欧中金融合作充满期待,就欧元目前的微妙局面来说,人民币加入SDR以及以欧盟为重要支撑点的人民币国际化,给欧盟带来更多的是机遇,挑战尚在其次。通缩的阴影和欧央行持续的量宽可能都需要人民币作为重要的平衡美元的力量。当然,如果人民币加入SDR能使高铁、核电等中国带钱带技术而来的“中国外卖”更多地到达欧盟,欧盟会更感欣慰。而其他一些新兴大国如印度、俄罗斯,以及一些资源国家如澳大利亚、加拿大,似乎目前也还没有发出抱怨人民币的声音。
然后,美国的态度取决于其要价。在人民币加入SDR进程中,最大的暧昧因素就是美国的态度。美国看起来欲求多多,既要稳定复苏的经济增长,也要强势美元和国际资本回流,还要稳定资产价格尤其是美股,更要维持美国在全球金融、贸易和投资领域的规则主导和制定权。如果人民币能加速国际化并维持汇率稳定,如果中国经济能加大开放度和透明度,那么尽管中国按IMF的规则申请加入SDR可能对美元地位构成微妙的温柔压力,但毕竟这是中国对国际规制的尊重而非挑战。如果美国对人民币加入SDR所索要的交换筹码不过分,那么暧昧也会转为晴朗。毕竟看起来,已有的美国总统候选人对人民币汇率持强硬态度者多,如果本届美国政府能审时度势,现在而非五年后再让人民币加入SDR,那么美国能够交换到的筹码也许更丰厚。反之,中国则可能会在未来五年甚至更长时间里,更不愿东亚成为事实上的美元区,也可能对美国主导下的全球规制产生更多疑虑。
历史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是这次评估就让人民币加入SDR,还是再等五年?
如果是当下,那么它可能会使中国对现有国际体系增强信心,并更勇于融入国际体系,大国之间将出现多赢局面;反之,则中国可能会更乐意选择以自己的方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因此现在的情形,和中国取代中国台湾地区成为联合国成员的情形相类似,各种力量基于现实和长远的利益考虑,抬也要将人民币抬进SDR。
中国并不会从中获得立竿见影的巨大好处,但会更乐于拥抱一个开放的全球体系。如果人民币得以加入SDR,那么国际社会中部分投资者可能从资产端对人民币感兴趣,一些遭遇通缩和零利率困境的央行可能会乐于配置一些中国国债和准政府债券。而更多的投资者将从负债端对人民币感兴趣,通过离岸和在岸市场发行人民币债券的热情可能被点燃,这些发债者很大程度上和亚洲基础设施融资需求相关。但我们并不认为,各国央行会在官方储备中有对人民币的巨大需求,毕竟储备资产配置是一个战略渐进的过程。
如果人民币得以加入SDR,接近于国际社会对人民币投下了信任票,若美元没有异常巨大波动,人民币汇率在未来数年可望维持相对稳定。同时,中国A股市场纳入到全球指数的进程也会受到激励而大为提速。人民币股、债和其他资产可能会成为全球机构投资者无法忽视和必须配置的资产。中国金融体系也因此将更为深入地融入到全球之中。
(作者系北师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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