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市场中的谎言与陷阱

　　某些时候，商家的商机来自他人在某个领域的无知、无能和无助。乔治·阿克洛夫和罗伯特·席勒两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在《钓愚：操纵与欺骗的经济学》中将这一现象称之为“钓愚”。

　　书中，作者重新解构了在“完美市场”表象下，潜伏的那些危机和欺诈。作者笔下“钓愚”涵盖的领域包括政治、金融、商业、医药等方方面面，揭示一个在谎言与欺骗中奋力狂奔的世界。

　　劣币如何驱逐良币“钓愚”行为，表面上伤害的是有限的个体，对整个社会经济体系不会造成伤筋动骨的危害，然而本书两位作者，却透过表象，看到“钓愚”背后潜藏的危机，那便是类似劣币驱逐良币的游戏将轮番上演，对整个经济社会造成系统性伤害。

　　简而化之，对于成分复杂的商品，消费者很难通过感官准确评价，更不可能人人皆为专家，对商品深入研究后再购买，这便为生产者欺诈提供了空间。假如行业缺乏自律、政府监管存在疏松，企业的欺诈行为就有可能成为一种病毒，迅速扩散。那些成功利用欺骗谋利的商家将成为诚信经营商家的榜样，价格战、利润战，倒逼诚信企业投机取巧，以次充好，透支信誉。这样的行为，对整个行业都将造成致命伤害。比如曾遭曝光的三聚氰胺事件，毁掉的不仅是一家企业，将整个行业也逼到崩溃的边缘。

　　以“月卡”现象为例，商家收取顾客不实际消费的费用，表面上增加了商家利润，但实际上，在市场均衡理论下，这种高利润会吸引来越来越多的竞争者，直至市场饱和、陷入恶性竞争，最终摊低整个行业利润水平。“饮鸩止渴”，在经济领域绝不只是传说。

　　金融领域是“钓愚”重灾区。2008年金融危机余波，仍令人心有余悸。那场危机发生前的全民财富狂欢中，绝大部分人坚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金融及评级机构是可信的、所有金融产品都有实物及资金保障。然而，泡沫一旦戳破，真相如潮水涌来，人们恍然发现，政客和金融大鳄们正是利用了人类贪婪、渴望不劳而获心理，一遍遍讲述创富神话，将全世界带入华尔街巨大骗局中。

　　钓愚的中国故事

　　书中所示案例，多是“美国故事”，但只要稍稍替换主角就会发现，经济世界全球实是一盘棋。作者批评脸谱网“绑架”用户的时间和情感，而中国前几年火爆的微博，近两年火爆的微信朋友圈，其生态环境何其相似？我们分明看到了相同的脸谱。需要注意的是，在中国互联网企业群雄相争，消费者渔翁得利的热闹背后，成功掩盖了大众患上互联网上瘾综合症的本质。一年比一年火爆的“双十一”，继而衍生出的“双十二”……在商家造节的热闹气氛中，多少消费者买下了并不需要的商品？消费者缺乏自控力是一方面，也是商家精心布下的“钓愚”迷局，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游戏。

　　中国市场经济起步晚于西方，市场规则与秩序都在探索建立阶段，同时伴随新生事物的不断涌现，在很多领域，制度不可避免地存在真空及试错。因此“钓愚”现象在中国其实更为严重，比如在年前成批“跑路”的P2P平台。

　　再以股市为例，中国的中小投资者可谓“久经沙场”，在一轮轮股市冲高行情中，前半场多呈谨慎观望态度，一旦市场亢奋，泡沫骤起，各路专家看好大势言论此起彼伏，便是中小投资者跑步进场之时。故事在不同的时间重复上演，结果却如出一辙，当市场上最谨慎、最胆小的投资者也按捺不住分一杯羹的冲动，股市谈何理性？

　　经济现象虽然错综复杂，表现形式不同，但细究其本质，无外是钓愚者利用信息不对称，人们对事实缺乏考证等弱点“做局”。假如投资者、消费者能够意识到“钓愚”的普遍存在，擦亮眼睛，避免侥幸之心，仍然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免权益受损。另一方面，政府监管者，也可从这本书中获得启示，从制度创新、市场干预等方面，尽快补齐监管短板，营造良好的市场环境，为投资者、消费者筑起一道安全防火墙。

　　自由与制度的最大公约数

　　经济是人性的表演，社会是经济的秀场，政治是经济的延伸。社会生活中，“钓愚”无处不在，如一只“看不见的脚”，同一母同胞兄弟“看不见的手”一起作用于巨大的经济社会中，彼此博弈，这是人性使然，也是市场使然。

　　正如作者所言“人类用以创造繁荣的聪明才智也同样能够用来发展推销术；自由市场中能诞生利人利己的双赢模式，也同样能诞生损人利己的单方获利模式。”自由市场是一柄双刃剑，回到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政府是“市场失灵”情况下的解决方案吗？书中并没有给出终极答案，但两位作者倾向于认为，市场机制得以有效运行的前提是市场得到良好监管，而非自由放任。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必然滋长。在没有监管与制约的地方，谦谦君子也会露出魔鬼的一面。市场有其自身的贡献，有益的创新推动社会持续发展，但并不能掩盖市场监管者作出的贡献，适度的监管不仅不会抑制创新、打压经济发展活力，反而会营造出良好的创新创业环境，让企业家、创业者真正将精力放到提高产品质量和服务上来。

　　经济学理论，应该是在有充分假设条件下才能够完美运行。自由市场有效运行的前提是人的理性，同样，政府调控市场的前提是“政府理性”。然而，不论是自然人、企业，还是由人组成的政府，都具有“动物精神”，都存在有限理性，导致不论是自由还是监管，都需要付出成本。笔者以为，现代社会文明的意义，便是在于探寻自由与制度之间的最大公约数。

　　作者：胡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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