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新华：周小川如何成为伟大的改革者

　　摘要：伟大的改革者不仅仅有丰富的市场经济知识，或很好的市场经济直觉，还有非常鲜明、坚定的原则性。上个世纪的三大改革巨人邓小平、撒切尔、里根，都具有这种特征。在中国改革中涌现出的很多优秀改革者，也多如此。周小川比起曾经的优秀改革者，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央行法已经提供了一条深刻的原则，他只要坚持货币的定海神针原则，就可以成为优秀的、甚至伟大的改革者。

　　（搜狐财经思想库：让思维有乐趣，让思想有力量！汇集顶尖财经智慧，分享深刻透彻的调查研究，旨在普及常识，为网友提供思想洞见和专业分析。）

　　文/邓新华

　　央行行长周小川在G20会议上表示，货币政策处于稳健略偏宽松的状态，今后如果有需要，还有进一步的空间。另外，在回答记者“过度依赖货币政策会对经济发展造成怎样的不利影响、后遗症”提问时，周小川说：“货币政策如果用得太多，效应就有可能出现递减。”一些财经媒体人士说：看来周行长的认识是清醒的。

　　为什么货币政策效应会递减？

　　假定一个企业正在建一个工厂，尽管这个工厂建成后注定是亏损的，但在建设期间，工地热火朝天，建筑商、建筑工人、建材商等等都能获得收入，呈现暂时的“景气”。可想而知，每个企业都不会追求这样的“景气”。如果有企业非要追求这种资源错配的“景气”，建了一个注定亏损的工厂，接着再建一个，这种“景气”一定是递减的。因为企业的资源逐渐消耗掉了，搞错误工程会越来越力不从心。

　　明智的企业不会干的事，在宏观调控中，却被视为刺激经济复苏的法宝。货币宽松就是刺激资源错配的投资，来实现短期“景气”。而和企业的错误投资同理，资源错配也导致资源损耗，所以货币刺激必然是效应递减的。

　　既然周小川深知货币政策的效应递减规律，希望他能够拿出智慧和勇气，说到做到，坚持稳健货币政策。

　　去年8月，《南方周末》发了一篇《央行掌舵者：妥协与坚持》。记者采访的多位人士，如著名经济学家陈志武，都评价周小川是锐意改革者，认为他总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进行金融改革。我也采访过陈志武教授，他说，央行的官员可能是所有部委中市场意识最强的。

　　这篇文章也提到，央行的独立性并不是那么强，周小川还会受到很多方面的影响。文中举例说，“受2009年希腊债务危机波及，2010年3、4月，外贸形势疲软，国际上出现经济‘二次探底’的声音。上述央行内部人士称，当时只有央行说形势已经过热，要收流动性，但很多部委都是在说‘二次探底’，‘很困难’、‘喊着要继续放（流动性）’。”

　　的确，央行近些年推出的改革不少。如，尽管还不能满足市场的预期，但利率、汇率改革都有较大的改革步伐。周小川是一个市场意识很强的改革者，应该是无疑的。但在货币政策上，周小川还应该更多地坚持法定的货币政策目标。

　　法定的货币政策目标是什么？《中国人民银行法》第三条说得非常清楚：“货币政策目标是保持货币币值的稳定，并以此促进经济增长。”

　　这条法律含有很深的经济学智慧。它不仅规定了货币政策唯一的目标——保持货币币值的稳定，并且指出，保持币值稳定就能促进经济增长。因为，货币是经济的定海神针。当经济出现周期波动时，不应该让货币去围绕周期而动，而应该坚持货币的稳健。货币稳，预期才稳，才有利于企业尽快完成调整，促进经济增长。

　　何谓币值稳定？币值稳定不是指物价稳定（因为物价总是变动不居的，无法实现稳定），而是指绝不对货币充水，不使信用虚假扩张。其他方面，如利率、汇率应该为这一点让路。比如，经济学家周其仁曾指出，长期维持人民币汇率低估，使得央行被动放出天量基础货币，周其仁所说的这种情况，就偏离了币值稳定的目标。这种被动通胀对中国的房价、物价，乃至整个经济，以及经济改革的思路，都有巨大的影响。

　　凯恩斯主义肆虐全世界。这条法律本来可以成为中国经济对抗凯恩斯主义的重要屏障，但可惜的是，无论学者还是官员，都罕有人提起这条法律。只看主流财经舆论，你很难感觉到还有这么一条法律存在这个世界上。

　　2009年底，周小川在一次发言中说：“中国历来说货币政策作为宏观调控的一部分，是围绕四个目标就是多目标来设定的。多个目标第一还是低通货膨胀，第二是经济增长，第三是保持较高的就业率，也可以理解为较多的新增就业，第四是保持国际收支大体平衡。我们也研究过是否可以把这四个目标稍微简化一点，或者是否要向单一目标逐渐演变。”但，法定的货币政策目标本来就是单一的，“是否要向单一目标逐渐演变”还需要研究吗？

　　《央行掌舵者：妥协与坚持》中说，2005年陈志武教授参与了人民币升值的讨论，发现“当时央行面临的压力比较大，国务院里面不同意见的人非常多，比如来自商务部的阻力”。彼时，不知周小川有没有向反对者坚持，维持人民币低估将导致被动通胀，从而偏离币值稳定的法定目标，这不是央行行长该做的事；应该改革汇率机制来靠近法定目标，而不是牺牲法定目标来迁就非市场的汇率机制。

　　伟大的改革者不仅仅有丰富的市场经济知识，或很好的市场经济直觉，还有非常鲜明、坚定的原则性。上个世纪的三大改革巨人邓小平、撒切尔、里根，都具有这种特征。在中国改革中涌现出的很多优秀改革者，也多如此。周小川比起曾经的优秀改革者，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央行法已经提供了一条深刻的原则，他只要坚持货币的定海神针原则，就可以成为优秀的、甚至伟大的改革者。

　　周小川的著名同行——格林斯潘，总是调货币来迎合经济周期。是的，格林斯潘头上曾经笼罩着耀眼的光环，华尔街匍伏在他脚下，赞美他，乞求他，猜测他的心意，但泡沫破后，神光也就瞬间破灭。历史不会恩宠如水草般随周期而摆动的央行行长。但，历史真的缺乏坚如磐石、能给人非常稳定的预期的央行行长。

　　（来源于微信公众号“经济学家告诉你”）

　　更多内容见搜狐财经思想库，请扫下方二维码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