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能系的表现，更像是A股市场的“掠食者”。宝能系似乎并不那么在意长期持有一家公司，而更看重能够从中获得多少收益。
这个夏天，资本市场最热门的话题仍然是宝能与万科之战。
从万科最著名个人股东刘元生实名举报，田朴珺女士被网络抹黑，到独立董
事华生频频发声，新华社一口气连发三篇重磅报道，再到万科举报宝能系资管计划违法违规，直至保监会主席怒斥“野蛮人”，深交所约谈万科和宝能系负责人，证监会公开谴责万科管理层及其股东，各方轮番上场，明枪暗箭，红脸黑脸，十分热闹。相关公司股票走势
当然，主战场并没有偏移，仍旧是在资本市场。随着万科A复牌，股价一度大幅下跌，姚振华手中还有没有“余粮”，宝能系能不能扛得住，是各方关注的话题。有趣的是，唱多唱衰的角色似乎倒转过来，万科所做的似乎都是奔着拉低股价，让宝能系爆仓去的，而宝能系又是等不及万科股价站稳，就急匆匆出手“救市”。
截至上周五（7月22日），万科A股价为17.39，而据财新网测算，宝能系持股均价在17元左右。这显示双方处于胶着状态，或可说宝能系稍胜一筹。毕竟，这个价格还不至于让宝能系很难受。
原先有些人猜测的王石可能主动退场，也尚未出现。实际上，以王石的秉性，大概不可能在这关口离开万科，否则岂不成了败走麦城？但可以肯定，万宝之争将是王石在万科的最后一站，无论胜负。
（姚振华接待前来考察的汕头市委书记陈良贤及各地潮汕商会负责人）
而为人一向低调神秘的姚振华，堪称一夜之间站到了聚光灯下。据称，为求自己名字不在百度上出现，姚振华会不惜重金，而如今无论花多少钱，他恐怕都难以做到这点。这位被调侃为靠卖菜发家的大富豪，现在根本无法阻止网上的各种人肉和媒体的各种深挖。
姚振华似乎也在逐渐适应这种变化。从接受新华社采访，到通过公告、声明表态，姚振华借力舆论和媒体的技巧越来越娴熟。特别是提出罢免万科董事会所有成员及监事会成员那次，看着每份文件上都有姚振华三个字，霸气十足。
签下自己名字那一刻，姚振华是不是也感觉有点暗爽？
发家在深圳
前些天见到一位曾在姚振华身边工作过的人士，本想从他嘴里套点内幕八卦，结果也没有多少收获。从这位朋友那里得知，姚振华十分喜欢喝酒，可以说无酒不欢。还有就是，宝能系收购万科股票的操作手法，其实并不是第一次。
早在几年前，宝能系就以类似手法“血洗”过深振业A，那应该是姚振华较早一次成规模的资本运作。在这之后，姚振华还以类似手法操作过天健集团、华侨城、南玻A等等。
往前追溯，宝能系由蔬菜公司摇身一变成为深业物流集团大股东，已表现出其对资本运作的熟练程度。这一战为宝能系日后发展奠定了强大基础，也展示出姚振华为人做事的风格。难怪王石在内部讲话中，特意提到了这个例子，视之为宝能的发家史。这倒真的没说错。
提到宝能入主深业物流往事，王石以“一进、一拆、一分”形容，大致不差。
深业物流集团前身为深圳笋岗仓库企业有限公司，是深圳老牌的国有企业。在宝能进入之前，控股股东为香港上市公司深圳控股，而深圳控股则是深圳市政府全资拥有、深圳国资委直管的大型综合性企业——深业集团旗下的核心企业。换言之，深业物流集团原本是深业集团控股的一家企业。
深业物流集团的其他股东还包括集团工会、深圳国际信托投资公司、香港新笋投资有限公司以及比较少部分的内部职工股等，算起来国资占股约75%。
但宝能一进入，就从香港新笋投资那里获得深业物流25%股权，一举成为大股东。这家香港新笋投资的背景并不为公众所知，这家公司当初怎么进入深圳国有企业的，也没看到什么资料介绍。这家公司当年以多少钱转让手中股权，更没有公开。
没过两个月，宝能又出手了。这次是直接从集团工会持股公司（众力一投资）那里获得股份，由此占有深业物流44.24%股份。宝能的人马也进入深业物流的董事会，姚振华成为深业物流集团的副董事长。次年，另一家股东深圳国际信托投资有限公司也把手上2.28%的股权转让给了宝能。这样深业物流集团就形成了深圳控股和宝能两个大股东，前者仍然是控股股东（持股51%）。
（分家的时候，宝能获得深业物流大厦50%股权）
接下来，事情发生了戏剧性变化。那是2006年的时候，深业物流集团开始闹分家，据称原因在于股东之间对公司未来运营无法保持统一意见。一言不合就分家，结果是深圳控股获得全部金融投资股权，宝能集团方面获得深业物流集团商誉、名字使用权，无法确定所有权的若干资产，以及部分土地。深业物流这个名字从此就和深业集团没什么关系了。
深业物流集团在2006年5月底的估值为12.46亿元人民币。但宝能从分家中获得的相关权益，放到今天已经不知涨多少倍。关键是上面所说的“部分土地”。相关资料显示，宝能从分家中得到的土地包括，笋岗物流园五区土地以及其上建筑、818栋停车场土地、清水河铁路线东面、笋岗物流园区铁路以及用地、嘉宝田三期土地，822库用地以及平湖多式联运中心在建项目。仅在笋岗物流园区，它就拥有1000多亩土地。
时至今日，宝能的总部仍然在笋岗。这里可谓宝能的“龙兴之地”。
问题是，当初宝能是怎么进入的深业物流集团？国有企业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何况宝能进入后一路过关斩将，让包括集团工会、深圳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等纷纷转让股权，最后几乎与控股股东平起平坐。这应该要有不小的能耐吧？
战斗在深圳
但这并不是宝能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与深圳国资监管部门打交道。在持股深业物流集团的过程中，宝能系的资本运作本事已初露锋芒，这为它其后在资本市场的大举攻伐提供了经验。
对宝能来讲，另一场重要的资本战役同样发生在深圳，“对手”同样是深圳国资监管部门。这就是始于2010年、历时长达四年的深振业A股权之争。
深振业即深圳市振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同样是深圳国资委直管的国有上市公司，而且与深业物流集团控股股东深圳控股一样，都是以房地产开发为主营业务的企业。深圳控股为“深圳市国资委旗下最大的房地产上市公司”。而深振业先后被授予中国房地产百强、广东地产三十强、深圳房地产十强等称号。
宝能系从2010年开始在二级市场大举建仓深振业A，当年10月持股比例达到10%，通过不断增持，至2012年3月合计持有深振业A的15%股权。这时候，宝能系开始进入深振业A股东大会，并表示有意将资产注入该上市公司。在董事会改选后，宝能系提名的5人中有3人进入深振业董事会。
在这期间，深圳国资委也开始增持深振业A，与宝能展开股权之争。深圳国资委及其一致行动人通过几次增持，将持有深振业A的股权从22.07%提高至29.04%。此后又不断增持，至2014年合计持有34%股权。在宝能与深圳国资委及其一致行动轮番增持过程中，深振业A股价短期内大幅飙涨70%，被舆论称之为“A股步入全流通时代以来表现最为激烈的一次举牌”。
直至2014年11月，这场耗时日久的股权之争才以宝能逐步减持、清空结束。这期间，深振业A的股价几经涨跌，但不知宝能系从中是否有所收获。
（深圳振业集团原董事长李永明）
值得一提的是，与宝能系展开股权之战的深振业董事长李永明，于2015年9月因涉嫌严重违纪被调查。据报道，李永明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利，收受巨额贿赂；干扰、妨碍组织审查。早于此前，天涯社区就有举报贴称其为“中国最牛国企董事长”，拥有巨额不明来源资产——包括买入大量深振业股票。
在这之后，宝能系不下两次在资本市场上“围猎”具有深圳国资背景的上市公司，包括天健集团、深南玻A等。
深圳天健集团也是深圳国资委直管企业，公司主营建筑施工、地产开发和商业服务，旗下包括深圳市市政工程总公司、深圳市天健房地产开发实业有限公司等10余家企业。
宝能系打深圳天健集团的主意，在减持深振业前后。2014年8月，宝能系的前海人寿通过二级市场持有天健集团4.82%股权，位列持股36.35%的实际控制人深圳国资委之后。为防止宝能系取得控股权，深圳国资委紧急发起重组计划，引入一致行动人。当年11月（正是宝能系开始减持深振业之际），天健集团披露定增预案，通过本次发行，深圳国资委持股比例下降，但加上一致行动人股权，实际控制39.51%股权，坐稳第一大股东位置。
蹊跷的是，在重组预案出台后，宝能系就卖掉股份走人了。有报道披露，从买入到卖出，宝能系每股静态盈利10元上下。
而针对南玻A的“围猎”行动，宝能系最终占了上风。南玻是中国最早上市公司之一，也是深圳企业。在宝能系入主之前，南玻2014年年报显示，其前三名股东分别为北方工业（占股3.62%）、新通产（占股2.99%）、深国际（占股2.6%），深国际与新通产为一致行动人，合计持股5.59%，为第一大股东。
深国际即深圳国际控股有限公司，是在香港上市的由深圳国资委控股的红筹公司。深圳国资委通过直管企业深圳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持有其48%股权。也就是说，宝能系与深圳国资委又干上了。
据报道，宝能旗下的前海人寿自2015年2月份开始在二级市场大量买进南玻A股份，经过不断地增持以及前后5次举牌，截至2015年底，宝能系合计持有南玻A的21.8%股权。
南玻在稍作抵抗后即宣告低头服输，承认宝能的第一大股东地位。此后，宝能系对南玻董事会进行大洗牌，三名出身宝能系的董事进入南玻董事会。南玻A之役，宝能能够取胜的一个重要原因，或在于这家上市公司股权结构过于分散，降低了宝能的持股总成本。
此外，宝能还举牌过同样具有深圳国资背景的上市公司深纺织（由深圳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控股），以及杀入在深圳的大型央企华侨城集团旗下上市公司华侨城A，一度取得12.1%股权，位列第二大股东。
看来，姚振华大学毕业后即前往深圳，扎根于深圳，却偏爱与深圳企业尤其是有深圳国资背景的企业相爱相杀。
A股市场的“掠食者”
据报道，截至今年一季报，宝能系两大平台钜盛、前海人寿持有A股28家公司股份。除了万科A以外，前海人寿为南玻A、韶能股份、中炬高新第一大股东，同时也是华侨城A、南宁百货、合肥百货、深纺织第二大股东。此外，前海人寿持股5%以上的公司还有淮柴动机、明星电力。
在宝能系持股的28家上市公司中，其围猎的几家深圳国有企业数量哪怕不多，也显得十分显眼。这不仅是因为这些国企都是深圳国资委直管企业，而且宝能系的行为逻辑实在有悖常理，违反了“官不与民斗”、“兔子不吃窝边草”、“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等等固有观念。
（姚振华放生图）
姚振华从在深圳立足到发迹于深圳，其实都离不开深圳政府部门的扶持。就说进入深业物流集团，倘若没有当地国资监管部门的首肯，岂能轻易做到？这且不说，宝能系从中获得了发家的大量资源。哪怕宝能系与深圳国资监管部门有仇，看在钱的份上，似乎也不该这么狠吧？
在宝能系与深振业斗法之时，有人质疑：宝能系真的在与深圳国资斗么？还有报道干脆指出，宝能系举牌深振业A的背后，是在和国资局上演“双簧计”。这些说法不无猜测成分，并无直接证据作支撑。只不过，宝能系为何偏爱持股深圳国资背景上市公司，尤其对深圳当地房地产企业感兴趣，确实是一个非常值得探究的问题。
这次万科推出与深圳地铁的重组预案，背后又有深圳国资的背景。深圳地铁集团为深圳国资委100%持股的企业。宝能系与深圳国资，又一次“狭路相逢”。
公开资料显示，截至今年4月，深圳拥有市属全资及控股企业1226家。其中，市国资委直接监管企业22家，二级企业380家，控股上市公司24家。截至2015年年底，深圳市属国企总资产、净资产分别达9548亿元、5015亿元，2015年利润总额首次突破400亿元。在全国37个省级监管企业系统中，市属国企总资产、净资产分别排名第15位和第6位。
或许因为“家大业大”，深圳国资监管部门无意公开针对宝万之争发声。另据披露，深圳市属国企证券化率在50%以上。以市场化手段解决市场的问题，或许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总之，深圳国资监管部门对这场股权之争的真实态度，至今仍暧昧不明。
话说回来，宝能系的表现，更像是A股市场的“掠食者”。宝能系似乎并不那么在意长期持有一家公司，而更看重能够从中获得多少收益。从上述几场股权争夺战来看，宝能系一般是能打赢就打，打不赢就伺机撤退，手段灵活，进退自如——打赢了就入主董事会，将公司股权质押出去；打不赢的话，只要股价上涨，也能落袋为安。
当初姚振华对王石表示，想长期持有万科股权，成为战略投资者。这话可谓半真半假，其实也有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的意思。万科欢迎就能成真，不欢迎的话，人家自然要变换策略。哪知王石根本不领情。王石一句话不仅得罪了姚振华，连带让“潮汕帮”、“民营企业”齐躺枪，导致今天还在为此付出代价。
对王石来讲，这或是他在万科的最后一战，对70后的姚振华而言，这或许只是他人生中比较大的一场赌博而已。
最新消息，王石于7月27日前往位于香港的华润总部拜访。王石绝不会向姚振华低头，却可能与华润重修旧好。这或许也是目前来讲这场股权大战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注：本文以宝能指代姚振华在不同时期持有的不同企业或关联企业；本文所有相关事实陈述均来源于公开报道或公开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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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英杰
冰川思想库研究员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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