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台湾日本综合研究所所长许介鳞在《联合报》发表了标题为《美国的东亚政策:日本轴心转向中国轴心?》一文,文章称虽然目前美国的战略是以美日同盟的日本为轴心,但从长期的战略来看,随着中国在经济、军事、安全保障各方面都展现实力急速抬头,美国将不得不改变东亚战略,最后可能打出以中国为轴心的战略。
颇为巧合的是,同期的日本报纸报道说,据美国的最新安排,驻日部队将会负责整个太平洋的安全防务。负责驻日美陆军事务的指挥中心将会从目前的横田基地搬迁到东京以西,同时美军第一军的司令部也将会从华盛顿州迁至此处。总之,如果这一计划得以实施,那么美国负责太平洋防区的陆军、海军以及空军的指挥中心将会全部集中到日本。该报引述一位日本官员的猜测称,美国可能想通过使日美两国的司令部实现一体化,让日本航空自卫队担负起美国空军的任务。
那么,美国的轴心是否真的发生了变动?美国当前究竟执行什么样的东亚政策?记者专访了美国亨利·史汀生中心东亚研究室主任容安澜(Alan D. Romberg)和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教授张锡镇。作为在美国有相当影响力的中国问题专家之一,容安澜在进入史汀生中心工作以前,曾供职于美国国务院,主要处理东亚事务。1990年代以后,他曾担任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以及美国海军部长特别助理等职。亨利·史汀生中心是美国一个有浓重军事背景的自由派思想库,主要关注武器控制和国际安全与和平问题,有人形容它能“不事张扬地”对美国政府发挥作用。
美国轴心变动?
张锡镇教授首先对台湾学者许介鳞的“轴心论”判断提出了不同看法。“我觉得这种说法没有什么根据,从任何方面看,美国都不会把中国作为更主要的战略伙伴,靠近中国,而忽略日本,这不太现实。”
从美国的长远战略目标来看,它还是要遏制中国。因为中国毕竟构成了美国霸权在远东地区,以至全球的潜在的威胁——在美国人看来,中国迟早会成为一个后起的大国,届时中国必然会挑战目前的世界秩序,也就是以美国为领导的世界秩序。“因此,它会把中国看作是一种威胁,在美国全球战略目标的要求下,我想不可能得出一种结论,说美国和中国走得很近,抛弃日本。”相反,张锡镇认为,美国和日本间的战略需求是共同的,目标也是一致的。
美国不仅不会把轴心转向中国,而且从近期的军事部署来看,仍以日本为轴心。张锡镇教授说,美国近来把注意力越来越集中到台湾海峡,主要就是针对中国。“它主要考虑到将来一旦台海发生危机,美国可以更方便、更直接地协防台湾。”张锡镇提醒说,近期美国已经提出要在靠近台湾的地方增加一艘航空母舰。“在我印象中,还有驻在日本的美军也很可能更靠近台湾,这个动向比较明显。”
“我看不出美国调整战略重点的任何表现,更何况美国近期不断在台湾军售问题上采取一些行动,前几天参众两院还重申了与台湾的关系法,增加对台军售,我国官方已经表示了抗议。”
容安澜则认为,美军的军事部署可能只是为了提升与日本的安全合作。“按我的理解,日本媒体对于美国从国内或是从日本向日本内部转移(军事)设施的报道都是‘尚未成熟’的,美国方面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当然,如果将来有此类行动,其目的也是为了提升美日安全合作。我不认为这种行动是为了针对中国。”容安澜说。
但是张锡镇教授不同意容安澜的判断,“尽管我并不能肯定美军的调动和日本军事合作有关,但我可以肯定,美军的部署是以台海问题为重点。”按照张锡镇的判断,此次美军的变动设想还是针对中国的。
张锡镇认为,美国在东亚的军事布置在近期内就是两个目标:一个是台湾海峡,一个是朝鲜半岛。“这是两个最容易引起冲突矛盾的地方,美国的一切军事布置都围绕这两个地方进行。朝鲜问题现在已经不是太严重,虽然没有处于控制之下,但它至少完成了对话框架,不可能出现马上爆发的局面;相反,台湾问题的严重性在加剧,台湾不断加强与美国的军事合作关系。”张锡镇不无担忧地说,“大陆近期的军事演习也从侧面反映,台湾问题已经造成区域紧张局面。在这个问题上,美国不会不关注。”
东亚稳定符合美国利益
两位学者对于美国军事部署的判断不一,但在美国东亚政策的指导原则上基本达成了一致。
容安澜指出,保持东亚和平与稳定是美国的一贯立场,促进地区和平、繁荣和稳定对于美国国内和该地区的利益来说都非常重要。“尽管和中国的关系有一些问题,但总体而言,我认为中美关系还是很好的。”
对此,张锡镇也表示赞同。他认为,美国的确一直在维持该地区的和平和稳定,但这种稳定是以美国发挥主导作用为前提的,保证这种以美国为主导的稳定下的本国利益,正是美国制定东亚政策的原则。张锡镇解释说,从美国对待中日划界纠纷的态度来看,也可以透视出这点。即使中日近期上升的一些海域划界纠纷,也没有引起美国方面的过多关注。原因在于,美国认为中日之间因为这种领土纠纷而开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中日之间最主要的是钓鱼岛问题和东海的划界问题,而这些问题都不可能引发战争。双方都很清楚,这种问题无法靠战争来解决。美国正是基于这种判断,对于中日间的纠纷并不十分关注。”
在对中日关系进行判断时,容安澜同样指出,在政治上,两国存在紧张局势。但他认为双方可以展示引起对方不快的政策,看看是否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同时强调,在经济方面,中日两国还是合作愉快的。
相比之下,容安澜觉得在东亚,朝鲜问题更令美国担心。“朝鲜对地区的安全和稳定构成了威胁,对全球的核不扩散政策也构成了威胁。”他说,“我倒是很希望看到,美国的政策能够超越当前的仅仅关注‘六方会谈’的角度,取得完全的发展。”不过他指出,如果遵循上月在北京举行的最近一轮会谈,倒可以期望在近几周内(形势)会有一些更积极的发展。
东亚稳定最符合美国利益,这点在美国的对台政策上也展示无遗。容安澜指出,在台湾问题上,美国反对任何单方面的改变现状的行动。它在反对大陆对台湾动武威胁的同时也意味着,美国对台湾方面制造危机的举动也持反对态度。“尽管华盛顿和北京方面对于一些具体的问题会有不同观点,但是美国将信守‘一个中国的政策’是勿庸置疑的,它已经遵守此政策多年。在我看来,该政策多年以来,一直确保了台海关系的相对稳定,理解到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如果东亚的稳定被打破,美国也就可能失去地区的主导作用。美国不论公开场合还是在实际上,都不愿意打破这种稳定。”张锡镇解释。尽管美国国内不论学术界还是政界,都有一些鹰派人士有一些过激的主张,但多数人仍是主张稳定,特别不愿意台海发生军事冲突。“一旦有冲突,美军将会面临两难的选择。”张锡镇认为,容安澜所称的确反映了美国的主流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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