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伯南克比格林斯潘高明得多

　　王慧卿

　　“保尔森和伯南克组成了当今世界经济政策界的梦之队。”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李稻葵近日在《次贷危机的重大战略机遇》一文中写道。

　　但是，“保－伯组合”能像1998年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TCM）危机时他们各自的前任??“鲁宾－格林斯潘组合”那样帮美国摆脱困境么？在次贷危机绵延半年多、现在更有加速恶化迹象的情况下，他的判断是不是太乐观了呢？

　　“如果这次伯南克和保尔森的危机解救方案的目的是避免美国经济陷入全面长期衰退，那么这次解救是成功的。

　　他在《次贷危机的重大战略机遇》中写道：“（‘保－伯组合’）先是大幅度降息，同时放松银根，再是提出减税方案，刺激消费需求。除此以外，保尔森还与华尔街巨头们协商，推出了彼此推迟还款的一揽子计划。这些绝对是救火的最佳对策。”

　　情势今非昔比

　　LTCM危机爆发于1998年9月，当月，美联储就组织14家金融机构联合救助LTCM，并在9月29日～11月17日间连续3次降息。第二次降息后，美国股市已经恢复稳定；第三次降息进一步稳定了市场信心，之后股市一路上扬。当时的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后来在回忆录《动荡年代》中写道：“正如我们所希望的，‘药效’逐渐发挥了作用。世界市场趋于平静，而在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一年半后，鲁宾终于能够度过一个不受打扰的假期。”

　　然而，次贷危机却没那么容易破解。去年8月爆发以来，危机直到今年3月还没有缓和的迹象，而贝尔斯登陷入困境更显示危机在加速恶化，伯南克也面临诸多批评。除了他上任前后外界就认为他“过于学院派”外，现在他更被批评 “所采取的政策效果不佳”。

　　然而，李稻葵认为，不能光看结果来判断个人能力。他表示：“格林斯潘处在虚幻式繁荣时代，而伯南克则处在金融危机时代，处在经济结构调整的时代，两者不能比。”

　　的确，比较10年前的LTCM危机和今天的次贷危机，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

　　LTCM危机爆发的原因在于该公司过度进行杠杆交易，加上1998年8月，亚洲金融危机蔓延至俄罗斯，导致LTCM持有的股票价值大幅缩水。而次贷危机的爆发，则是由于美国房价下跌导致与房产抵押贷款相关的金融衍生品链条断裂，并且，由于金融创新已把各个金融机构紧密联系在一起，因此危机迅速从抵押贷款机构向其他机构蔓延。与LTCM的问题源自国外不同，次贷危机的风暴中心就在华尔街，并从美国向世界金融市场扩散。

　　LTCM危机时，美国多数金融机构经营状况良好，对LTCM的救助只是借助美联储的领导作用，属私人机构间的救助。而在次贷危机中，贝尔斯登发生问题后，纽约联储采用迂回然而实质由央行出资的方式进行救助，因为很多私有金融机构自身难保。次贷危机的严重程度远超LTCM危机。

　　1998年时，美国经济正处在高峰阶段。克林顿政府积累了大量财政盈余，时任财长的鲁宾推行的强势美元政策令美元地位登峰造极，高科技的迅速发展带来了新经济的曙光。然而时至今日，布什政府债台高筑，2009财年预算案更是显示财政赤字将达到约4000亿美元；美元持续走软，欧元和日元纷纷创出兑美元汇率的新高；食品和大宗商品价格持续上升，通胀阴云笼罩全球。

　　难以结果论英雄

　　在更为严峻的事态下，的确很难以简单的结果来论英雄。“论政策制定水平，伯南克比格林斯潘高明得多。”李稻葵表示，对于上世纪70年代之后接受经济学系统训练的伯南克，大萧条时期的经济史是必修课，伯南克对宏观经济的运行、经济危机的传播机制及金融市场如何影响实体经济非常了解，格林斯潘则是“棒球明星”式的人物。

　　李稻葵举例说，去年9月次贷危机爆发之初，伯南克就大幅降息50个基点，当时也引起了很多“政策过激”的批评。但现在没人再批评他当时的措施了。如果当时未采取这么“激烈”的政策，可能现在局面更糟。

　　与此相比，1998年格林斯潘三次降息的举动倒在事后引起了反思式的批评。一些专家认为，当时美联储反应过度，导致不久后就不得不转入升息通道。

　　救市成本升高

　　由于相信美国政府决策层为应对次贷危机做了最好的准备，李稻葵在《次贷危机的重大战略机遇》中乐观地表示：“部分是运气，部分是美国金融体系的韧性和自我修复能力，美国金融体系不至于因为次贷危机而步入整体危机的深渊。”

　　虽说金融危机发生时，当务之急是阻挡火势的蔓延、进而灭火，但不能不说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历史表明，向市场注入流动性以遏止金融危机的成本正变得越来越高。不过李稻葵认为，成本增加的最主要原因并非道德风险，而是因为央行对金融市场的控制力越来越小。

　　“美国货币当局对货币市场和资本市场的影响力越来越小。资本市场的规模远超过货币市场的规模，特别是金融创新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金融资产被创造出来，这使货币政策的影响力越来越小。次贷产品就是一例。因此央行的控制力大幅下降。”他分析说，“当今金融市场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超过5年、10年前了，危机的拯救成本自然越来越高。”

　　三币鼎立：人民币有份？

　　政府的救市行为无疑会引发道德风险。但李稻葵认为，道德风险出现的最主要原因是监管不力，“次贷产品被创造出来并交易时，参与者并未想到这种产品会违约，也不会因为期待将来被救助而持有，因为救助不可能是100%的赔偿。”

　　虽然很可能美国不至于陷入长期全面衰退，但美国必将为次贷危机付出代价。李稻葵说，从美国国内看，“将进入一个中低增长的时期。另外，美国过去若干年经济增长所依赖的基础已遭到破坏，经济将进入艰难的调整时期，形成新的增长模式。”

　　而美国经济和美元的国际地位也会受到影响。“美国将失去世界经济增长引擎的地位，中国有可能取而代之。美元储备货币的地位将下降，未来可能形成欧元与美元两个支柱并存，甚至欧元、美元和人民币三足鼎立的局面。当然这些都是远期前景了。”李稻葵表示。

　　付出越来越高昂的代价来拯救金融危机，拯救必然不是最终的结局。救火之后，捉拿纵火者就是防止下次火灾必须做的事。“几乎可以肯定地讲，美国国会将对次贷相关产品出台法规，正如安然事件后出台《萨班斯法案》一样，”李稻葵表示，“美国经济的自我完善机制值得我们学习，那就是不断总结经验、不断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