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必须抵制家乐福？

　　我有一个朋友，大约10年前在家乐福工作，当时家乐福还刚刚进入中国5年，一片兴盛模样。但我这个朋友很快就离开了，“理念格格不入”，他说。他在家乐福的工资是跟他一起进入该公司的同等级别员工的5倍，原因很简单，“我会讲法语”，他说。他在法国呆过1年，法语程度基本能交流。

　　目前抵制家乐福的热潮，让我想起这个很久以前的小事。我最近在采访的很多跟所谓的抵制事件有关的人，包括专家、学者，官员等等，他们的表态，一般都是：“目前在华雇用4万多人，占全部员工的99％，年销售额近300亿元人民币，所销产品95％由中国制造。”，言下之意，好像抵制家乐福就是抵制我们自己，简直是“内讧”嘛！但是一般的白领，在我接触到的所有人中，大概99％的人，都是赞成抵制的，而且要身体力行地去做，“我本来就很讨厌这个公司”，我一个在中国社科院做研究员的朋友说，他的反应和我那个离开家乐福的朋友如出一撤。

　　我们为什么要抵制家乐福？原因肯定不仅仅跟奥运圣火在巴黎的遭遇相关，这个公司被中国公众，尤其是中国的白领阶层当“靶子”来抵制，原因绝没有这么简单。

　　当然，早有专家指出“被符号化的企业更容易成为被抵制的目标”。“事实上，家乐福只是一个被"符号化"了的标志或者说目标。”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广告系教授刘国基说，“而在这个"符号"背后就是它代表法国，公众会简单地这样认为，"符号"就一定具有一些显性的标志，就像当初一提到麦当劳肯德基代表了美国文化一样，一旦某个企业被赋予了某种"符号"，就很容易成为目标，当然，一般这样的企业也需要足够大，因为反对法国一个不知名的葡萄酒品牌没有意义。”

　　就是这个符号化了的家乐福，代表了法国企业所有的傲慢和偏见。

　　一般的中国人，因为不了解家乐福这个公司的始末，为爱国热情所激发，奋身出来抗争；但一般的智识阶层，眼睛雪亮，对家乐福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或者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回的抵制事件，是在网络上发起，大多由白领们组成。家乐福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仅仅看家乐福中国在2007年的表现，我们就可以略见一斑：

　　2007年8月，家乐福中国多名高管因收受供货商贿赂而被警方传唤，隐匿在流通行业多年的灰色地带终于渐渐暴露在日光之下。

　　2007年11月10日上午，重庆家乐福沙坪坝店在10周年店庆促销活动中，由于人多拥挤，发生踩踏事故，造成数人死亡，数十人受伤，商务部为此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商业企业不组织容易造成交通拥堵、人身伤害、秩序混乱的限时限量促销。让人奇怪的是，与死者亲属进行磋商的，并非事件的主角家乐福超市，而是街道和社区。

　　2007年12月25日，媒体报道，家乐福全国4万多名员工，除已签订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的之外，不论工龄长短、合同是否到期，都要在12月28日之前与公司重新签订为期两年的新合同。家乐福中国总部相关领导称，此举与即将实施的《劳动合同法》并无直接关系，而是公司“自身商业运作的行为”。但还是被认为是规避新劳动法的违规之举。

　　此外，2007从年初到年终，家乐福始终被指责卖有质量问题的商品，售卖假冒羊绒衫，卖过期猪肉，等等。

　　如果家乐福2007年的表现还不足以让我们猛醒的话，2008年2月22日，《人民日报》发了一篇题为《天津市家乐福、沃尔玛、乐购等大型零售超市??巧立名目乱收费逼迫厂商把价涨》（链接：https://paper.people.com.cn/rmrb/html/2008-02/22/node_5.htm）的文章，详细地说明了家乐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司，其中写道：

　　（某供货商）去年和家乐福签订的一份合同，其中有如下收费条目：无条件折扣费、有条件折扣费、DM广告费、咨询服务费、共同商品服务费、节假日促销费、新品进场费、堆头广告费、免费样品、新店开业促销费等。该公司业务主管说：“这些是写在合同上的，没写的收费名目还很多，比如贡献费、价外支持费、重装赞助费等。”我们问：“这些收费合理吗？”财务人员气愤地说：“哪合理呀！他们收哪项费用都不敢给我们开发票，要么给虚假的购货发票，要么让用货物抵扣，不仅收了钱还逃了税。”一个大型商贸企业的负责人说：“超市这些年做事越来越过分。沃尔玛刚进中国时，几乎不收什么费用，后来从家乐福跳槽过来一个高管，把沃尔玛也带坏了，居然做出了让我们补交往年费用的荒唐事。我们不给钱，就直接从货款里扣，真是太霸道了！”

　　看看，这就是家乐福，这是为家乐福供货的95％中国供货商的境遇：这些被“挤压”的供货商销售成本被迫加大，这些成本，本来是可以让利给消费者，或者可以是他们公司员工福利的，或者，可以是“中国供货商”的利润的，但是都被家乐福们生生地“拿走了”。

　　再看99％的雇员是中国员工。当然这个问题也并不怎么复杂。家乐福付给一个非常普通的“会讲法语”的中国员工超过他的同级别的同事“5倍”的工资，但这个工资水平，肯定不是普通的员工能享受到的。这些技术含量不太高的工作，本来就是应该留给中国普通的劳动者??保护低技术含量，劳动密集型行业的发展，就是保护充分就业，这在中国是尤其需要的。我们还记得前面说的，家乐福是怎么试图规避“新劳动法”的。没有了一个家乐福，难道中国超市不会照常发展，难道就一定要影响到中国员工的正常就业？

　　平心而论，家乐福在中国超市业中，确实是一个“领头羊”，但这个“领头羊”也在暴露其“倒行逆施”的一面：腐败、乱收费挤压供货商，卖劣质商品损害消费者，规避劳动法损害员工利益，等等。家乐福正日益代表了流通行业??尤其是大卖场，最“灰暗”的部分。正是因为家乐福，我们看到隐匿在流通行业多年的灰色地带终于渐渐暴露在日光之下：进卖场谈数量要行贿，卖场内求好位置要行贿，卖场外送货争时间也要行贿。一件商品进入大卖场究竟会在多少环节上遭到盘剥?跨国零售商管理规范的光环下究竟隐藏着多少猫腻?商业伦理和法律能够约束流通行业的腐败行为吗?

　　就是这样一家公司，在中国，以平均每年30个连锁店的速度在高速扩张。我们要问一问，我们为什么需要家乐福？我们的消费者需要吗，我们的供货商需要吗，甚至，我们广大的在家乐福工作的中国员工需要吗？我们需要家乐福什么?没有了家乐福，我们就没有中国品牌的大型超市吗？我们就不可以培育出中国自己的“家乐美”吗？

　　我们为什么抵制家乐福？确实，我们是在抵制“符号化”了的家乐福：抵制法国的傲慢和偏见。我们更是在抵制一个“垃圾”跨国公司：家乐福带到中国的，基本是一堆傲慢与偏见的“垃圾”文化，没有任何好的示范意义，除了吸走我们的钱，这个钱不仅仅是普通消费者的，供应商的，甚至还有为家乐福工作的中国员工??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工作，本来是应该留给中国的普通工作者的。

　　我们为什么要抵制家乐福？我们可以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们抵制一切“有毒的洋经济垃圾”，不仅仅是家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