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勃：《三峡好人》背后的人

　　淡勃 西安蓝码克装修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

　　长江商学院EMBA7期

　　推荐语

　　昂贵的艺术品收藏令他与诸多艺术家神交已久，单纯的爱好带来两部获国际大奖的杰出影片——他是《三峡好人》和《东》背后的人，却从未考虑回报与获奖。

他爱好冒险，而每一次遇险经历都让他发现：每过一个难关后，自己都会发生一些变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在变化，也无形中创造了他未来的人生。

　　人物故事 — 淡勃：《三峡好人》背后的人

　　一个意外的电话，成就了两部获奖作品。

　　2006年9月9日，威尼斯电影节，贾樟柯导演的电影《三峡好人》居然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大奖。

　　用“居然”这个词一点都不过分。就连这部电影的导演贾樟柯和出品人淡勃都没有想到， “好多电影人一辈子的梦想就这样被我们轻易完成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同时，他投资的纪录片《东》也获得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的意大利纪录片协会奖和欧洲艺术中心奖。

　　两部小成本电影， 带来了两个大奖。淡勃笑着说真是一路偶然，一路惊喜。太惊喜了。

　　十元人民币背后的风景

　　2005年的一个夏天，淡勃给油画家刘小东打电话。“电话里传来他深沉的声音：我在三峡。”一向有行走嗜好的淡勃二话没说，当天就从西安坐飞机到重庆，然后换乘汽车到万县，再坐快艇，见到了正支着火锅在等他的刘小东。

　　淡勃和刘小东结识于当年北京的一次饭局上。其实，之前他们算神交已久了。刘小东是后八九年成长起来的写实派明星画家，是当代艺术界的一线人物；而淡泊有一个昂贵的业余爱好——艺术品收藏，他一直很欣赏刘小东的油画，收藏了他的《烧耗子》、《十八罗汉》、《三峡大移民》等作品。淡勃最初知道刘小东就是因为他的画《烧耗子》，当时看到的虽是印刷品，可他却被这幅作品深深打动了：描绘的虽然都是我们身边的事情，但却能在瞬间抓住人们的视线，不夸张、不定格、更不类型化。

　　刘小东说，一家德国公司准备拍自己在三峡的纪录片，但因种种原因被搁浅了。但是自己还是决定独自前往三峡。

　　淡勃隐约觉着这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给北京的贾樟柯打了电话。其实贾樟柯和刘小东已经相识很久了，贾樟柯电影的写实手法也多少受到过刘小东的影响。两个人看待事物的态度比较相似，都是非常关心普通老百姓生活的艺术家。两位艺术家用两种不同的方式记录同一个时代的变迁事件，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三峡好人》和《东》。

　　《东》是一部记录刘小东创作全过程的影片，创作地点是三峡的夔门，也就是十元人民币背后风景图案的所在地。而故事片《三峡好人》的产生，则完全出于偶然，用淡勃的话来讲是“计划外产品”。在拍摄《东》的同时，三个人都被沿途的情境彻底“击倒”： “太苦了，基本上是用苍蝇下饭。那个地方没有工业，我不知道当地人靠什么维生。很多人迁走了，可还有很多人留下来，他们开饭馆、开摩托车拉客。整个县城就像一个大垃圾堆，人们就像老鼠一样生活。”于是便有了这个两天草创剧本，一个月拍完故事主体，即兴却灵动的创作过程。

　　当淡勃拿出几百万元拍这两部电影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资本、数字、符号”之类的字眼，也完全没有获奖的原意，只是单纯出于想完成这件事情的意愿。开拍前他就和贾樟柯说：“你就负责把电影给拍好，把钱花好就行了，我不要任何回报。”至于后来的一路飙红，完全是在意料之外。

　　电影拍完了，淡勃从剪片的时候开始跟着看，现在已经完全审美疲劳，他说不出这部对于贾樟柯和中国电影影响巨大的电影到底好在哪里。“记录那一段生活的本质，而不是现象。”或许这就是打动威尼斯电影节评委会的原因。

　　昂贵的业余爱好

　　淡勃的身份是多重的。在西安，他是房地产开发商和装修集团的老板；在北京，他是当代艺术藏家，同时也是“创投”人、电影出品人。

　　淡勃1988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虽然经商多年，但骨子里仍是个艺术家。

　　追踪淡勃最早的收藏足迹，是在上世纪70年代，他上中学时的一个暑假。在老家农村，他在后院的一堆破碎瓦砾中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清代瓷器。当时尚年幼的淡勃并没有价值概念，只是被那些器型和图案所吸引。他相当兴奋，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比他个子还高的垃圾堆仔细翻了个遍，搜罗出十余件完整的清代瓷器。

　　淡勃说自己纯粹是喜欢那些年代久远、充满了历史感和神秘感的艺术品，所以家里收藏了很多。但油画专业出身的他更青睐于当代艺术，而一涉及到当代艺术品的收藏，他会真正开始谨慎起来：“收藏当代艺术有‘发现天才’，独具慧眼并伴随天才一起成长的魅力，这种成就感是收藏老品所不及的。它也给了那些年轻藏家一个与传世藏家平等对话的机会。他们生得晚，但他们得树立新的标准。”

　　淡勃至今收藏的当代艺术品大约有100多件，每一件都是精品。如1 966年翁乃强的摄影作品、陈丹青西藏组画中最著名的《进城》草稿（原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向京的雕塑作品，秦玉芬的装置作品等等。

　　淡勃认为当代艺术家就是思想家，当代艺术是思想的产物。他觉得做当代艺术的收藏，毫无疑问是收藏一种思想。

　　收藏与研究当代艺术，也使淡勃的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精神上的愉悦、思想上的收获、经济上的利益都有，而且以此作为桥梁，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沟通和交流，是一种享受。”淡勃的世界开始呈现开放多元的状态。

　　离开，才看得清楚

　　淡勃是个不缺钱的人，他和贾樟柯电影里那些挣扎求存的百姓情怀似乎相去甚远。同时他也是个乐观随性的人，而且对于自己的生活很有把握。

　　在40岁生日到来之前，淡勃来到北京，把自己一手创建的蓝马克集团下属的6个公司分拆合并到只剩一半，并交给专人打理。自己则把家从西安搬来北京，换了电话号码，和所有之前的生意伙伴断了联系，完全处于赋闲状态。说是“要思考下一步的战略方向，希望10年以后我能够从容地再做投资”。

　　而这在淡勃的记忆中，这其实并非什么不靠谱之举。一直以来，他都在寻找灵魂出窍的机会。

　　1987年，大三的时候，淡勃和同学一起去爬陕西的太白山，在原始森林里迷了路。“那个地方雪很厚，走开5分钟，一切痕迹就消失了。后来我们在走过的每棵树上都砍下一个记号，靠着猎人的一袋子面，7天以后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淡勃说这是对意志力的一次极限考验，过关了，以后就发现没有什么事是可怕的。随之，他也对这种生死边缘的徘徊上了瘾：上大学时，因为找不到宿舍钥匙，在7层楼上毫无防护措施地翻窗户；其后不久，和大学同学在汉江和鸳鸯河交汇处玩漂流时被卷入船底，在大家都惊慌失措时，他却异常清醒地带领同学逃离了漩涡中心。

　　每一次遇险经历都让淡勃发现：每过一个难关后，自己都会发生一些变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在变化，也无形中创造了他未来的人生。

　　这个介乎商人和艺术家之间，从不走寻常路的男人，在经过20多年的打拼后，真正体会到了野心和贪心之间的本质差别。他开始学会做减法，给自己放假，休养生息，然后寻找新的目标。“你看霍金，他告诉我们，人最强悍的就是思想。你要想思想清楚就必须离开它，离开了你的生活圈才能看清楚你的生活。就像我坐飞机的时候，思绪是特别清晰的，因为你是在升空的状态。我很期待能灵魂出窍一次，重生一次，大智慧的源泉就来于此。”

　　现在能让他感兴趣的，就是在杂志上看到的艺术酒店、维珍太空游和玄奘之旅，他正准备挨个地去尝试一番。“我需要多一些的游历，哪里有新鲜事都要去看看，把该看的都看完了，才会有判断力。”只要一个电话，听说了一件好玩的事，1个小时后人就可以在机场，不管是三亚还是迈阿密，随时出发，就像当年接到刘小东那个意外成就了《三峡好人》和《东》的电话。

　　《三峡好人》

　　《三峡好人》其实是在讲述生命与社会里慢慢流淌的东西，是时间，也是空间，人被它左右着，并悄悄地改变着。

　　本片仍旧采用方言对白，用朴实的方言传达底层人民被迫离开家园的沉重主题。贾樟柯沿用其一贯坚持的“朴素手法”，不做渲染也不煽情，只是将镜头对准普通人的生活，点到为止。故事结尾，那些在奉节的拆迁工人，和山西矿工一起背上包袱离开家园，为了生存找寻新的驻足之地。苍凉的歌声中远处有人在三峡高处独走钢丝。这是影片中最后悲壮煽情的一幕，也是唯一的一幕。

　　很多外国人仍觉得中国是个贫困的国度，因此贾樟柯的片子拍得越真实，给人的震撼越大。——影评人张小北

　　画面美丽、故事出众。我们非常感动，非常吃惊。这是一部非常、非常特别的电影。——威尼斯电影节评委会主席 凯瑟琳·德纳芙

　　如果说以前的电影作品是一种慢慢释放，那这次完全是生命的突然燃烧，现在想来都让我心潮澎湃。——贾樟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