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继东：半遮半掩的高古文物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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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由于中国高古文物在国外属于公开交易范畴，经过数十年的市场培育，价格也遥遥领先于国内的“地下”市场。以青铜器和唐三彩为例，在国内价格从数千元到几十万元不等，在国外却多次创造天价。比如1989年，在伦敦苏富比曾以390万英镑拍过一件唐三彩马；2001年，一件西周青铜方罍在纽约佳士得以930万美元售出。

　　浙江有位姓谢的藏家，经朋友介绍，去年在安徽天长市以65万元的价格从任某等手中购买了一把青铜刀，此举很快给他招来了麻烦。

　　不久后，谢某即被江苏公安部门传讯，因为他购买的这把青铜刀是涉案文物，是任某等人通过盗掘汉墓所得。后再经江苏扬州文物鉴定部门鉴定，认为该刀是西汉时期的青铜环首刀，“其形制在国内极为罕见，且出土于王侯墓葬，具有特别重要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根据《文物藏品定级标准》，这把青铜刀被定为一级文物。

　　除了青铜刀被收缴，谢某还收到了一张高达200万元的行政处罚罚单，扬州市文化执法支队认为他“在明知其为文物的情况下依旧购买”——谢某的这一遭遇也入选了文化部不久前公布的“2012年文化市场十大案件”。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规定，文物收藏单位以外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可以取得文物的渠道有如下几条：依法继承或者接受赠与；从文物商店购买；从经营文物拍卖的拍卖企业购买；公民个人合法所有的文物相互交换或者依法转让；国家规定的其他合法方式。

　　应该如何解读这些合法的文物购买渠道呢？

　　首先是“继承”与“赠与”。事实上，经过历代战争，具有传承性质的文物收藏家族可谓难觅，而解放后留在中国内地的少数大收藏家，手里的文物要么捐赠国家，要么在文革动乱中流失殆尽。以故宫博物院为例，不少珍贵文物就来自张伯驹、章乃器、孙瀛洲、郑振铎、马衡等收藏大家的捐赠。

　　再说说“文物商店”。解放初期，为了赚取外汇，文物一直由国家统购统销，全国各省重要城市都成立自己的文物商店，根据《文物出口鉴定标准》，参照1911、1795两条时间界线，在大规模地方征集、收购后，对外宾出售那些“重复和价值一般”的文物。进入20世纪八、九十时代，随着国门再次打开与创汇途径的增多，加之库存的珍贵文物数量锐减——内地艺术品拍卖初期，北京文物商店、上海文物商店等均涉及二级市场运作——尽管店面犹在，但绝大部分文物商店已慢慢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也因此，对个人收藏而言，剩下的文物合法购买渠道只有“拍卖”一项。在中国内地，已获得文物拍卖资质的艺术品拍卖企业并不少，但都会谨慎地绕开文物“雷区”。类似青铜器（尤指商周时期）、高古陶瓷（如新石器时代彩陶、汉俑、唐三彩、宋瓷等）等类别文物，由于很难界定是“流传有序”还是“文物出土”，内地拍卖公司因无法承担相应法律责任，故不会组织相应专场的拍卖。即便是一些打“擦边球”的专场，比如以汉、唐时期铜镜为主的“铜镜专场”，也都是低调操作。

　　内地唯一一次高调进行的高古文物拍卖，要回溯到2004年，20片私人收藏的殷墟甲骨文在上海一家拍卖行以4800万元成交，引发社会轩然大波，此类文物拍卖随即也被相关监管部门喊停。

　　相反，元、明、清时期的瓷器、书画、杂项等类别文物，由于距离今天时代较近，更易梳理收藏序列，成为近二十年中国内地文物拍卖市场的绝对主角。

　　然而，有限的合法文物购买渠道，却也极大地刺激了“地下”文物交易市场。

　　以中国高达千亿元规模的古玩拍卖市场为例，许多高古文物在各地“早市”、古董店一直以半公开的方式进行交易，并因不属合法交易而无法统计实际数目。而一些实力不俗的企业家、收藏家，透过私下渠道购买的众多珍贵商周青铜器、唐三彩器，也只能“偷偷”在自家藏室里欣赏，无法进入公共展览空间供更多人分享。

　　同时，由于中国高古文物在国外属于公开交易范畴，经过数十年的市场培育，价格也遥遥领先于国内的“地下”市场。以青铜器和唐三彩为例，在国内价格从数千元到几十万元不等，在国外却多次创造天价。比如1989年，在伦敦苏富比曾以390万英镑拍过一件唐三彩马；2001年，一件西周青铜方罍在纽约佳士得以930万美元售出。

　　价格的巨大悬殊，令不少违法犯罪分子更加疯狂地盗掘墓葬与文物走私。近几年，陕西、山西、河南等文物大省的文物盗窃案件，相比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并未明显减少——这似乎是一个悖论：国家之所以不同意开放高古文物在一、二级市场的交易，目的正是为了杜绝猖獗的文物盗掘现象。

　　高古文物的民间收藏，是继续维持眼下“廉价”的“地下”交易市场，以及屡禁不止的盗窃走私海外局面；还是通过执法部门更加有效的监管，在严厉地打击文物犯罪分子的同时，适当放开交易市场，鼓励私人高古文物收藏在“阳光”下交流——这必然会成为中国的文化决策者们未来权衡与思考的重大议题。

　　（作者系资深艺术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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