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盛宣怀与“四人帮”(下)
(续上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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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怀在招商局的第一阶段工作经历,既无权力,挂名而已,却卷入了内部的权争。但是,这种漩涡中的经验,包括权斗,也是一种历练,令盛宣怀得以熟悉并习惯此种中国特色的复杂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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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3年的春天,盛宣怀还曾借口脚病,谢绝了到招商局协助唐廷枢、“出为综理”的机会。但半年后,到了秋天,他却不再推辞,接受了会办的职务,成为招商局“四人帮”之一。
从安排上看,后者似乎比前者的权限更小、地位更低。比较合理的解释,还是在于盛宣怀的藏拙。半年前要谢绝,是因为自己无论从经商资历、管理经验、资金调度、人脉资源等方面,都不如人家,尤其在招商方面,毫无优势,根本不可能胜任“出为综理”的重担,不如回避为好;而半年后,随着唐廷枢、徐润的明确,招商引资方面的难题有望解决,给盛宣怀的定位只是“会同商办”,不是半年前的“出为综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按照李鸿章日后(1881)向光绪皇帝的解释,盛宣怀不过是“挂名”会办,而且“向未驻局办事,臣于派委唐廷枢、徐润之初,因与该二员素不相识,由盛宣怀为之介绍……遂委以会办之衔,使之往来查察。盛宣怀与臣订明不经手银钱,亦不领局中薪水……臣向未责以专司招商局务,固与唐廷枢、徐润不同也。”
盛宣怀的确“未驻局办事”——他常被抽调到别处工作,招商局更像他“挂职锻炼”的地方;甚至“订明不经手银钱,亦不领局中薪水”,连工资都不在招商局领取。李鸿章的意图很明确,一是要盛宣怀“往来查察”,不过是组织手段上的掺沙子而已,防止招商局尾大不掉;二也是给盛宣怀一个见习机会,积累经验和资历。
对此,盛宣怀心知肚明,他在1883年一封写给唐廷枢的信中,坦承自己无非“一挂名会办,做一面子而已。”
正因如此,盛宣怀并未特别上心。1873年在接到任命的当月,他依然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还去参加了北闱的乡试。只是,他的考试运总是很背,无法通过公务员考试,在考砸之后,他才出京,到上海赴任,途中还去苏州老家呆了一段时间,方到上海加入了“四人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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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局“四人帮”的分工,按照李鸿章的说法:“委员四人,朱道其昂、盛道宣怀管理招商运米各事,唐丞廷枢、徐郎中润管理轮船揽载各事,皆熟习生意,殷实明干”。盛宣怀的权限,其实很小。即便在办理运送漕粮的业务中,朱其昂毕竟是沙船帮大鳄,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盛宣怀甚至连帮闲都算不上。1878年他曾对李鸿章抱怨说:“职道在局,除却为难之事,绝无一语会商,局内视为无足轻重之人。”
招商局主要是唐廷枢与徐润的天下,这也是“作为决定地位”——最为艰难的招商引资,都是他们两人完成。
自唐、徐加入之后,招商局的招股工作迅速改观,短短数月间,实缴资本就增至47.6 万两,其中29.6 万两由唐、徐招募。在唐、徐主导的期间,招商局共进行了两次招股,每期100万两,到1883年完成了股本金200万两的募集。
在这些资金中,徐润本人两次各投入24万两,合计48万两,占24%,成为最大的私人股东,而由其“招徕各亲友入股者亦不下五六十万两”。如此,徐润直接或间接控制的股份,约占总股份的一半左右。唐廷枢本人的入股也不少于8万两,完成了徐润之外的绝大部分引资任务。
与他们相比,朱其昂与盛宣怀的投入都不高,招商更低——招商局改制的一大原因,就是朱其昂难以引资。
投资额与招商额,直接关系到话语权,在这方面,唐-徐“广东帮”占据了绝对优势,“朱-盛”江苏帮则几乎被边缘化,“四人帮”其实是两个“两人帮”,摩擦时时发生,而这也直接影响了招商局的管理和经营。
盛宣怀曾想在招商局内为亲友安排个工作,因他本人总不在公司,于是委托朱其昂兄弟代办。但是,因唐-徐的阻力,朱家兄弟最后也只能说抱歉:“……本拟设法位置,实缘商局用人景翁(唐廷枢)早已定夺,局中所有伙友,渠一概不用,以致无从报命”。唐、徐垄断人事权,不仅朱、盛十分愤恨,甚至连李鸿章有时也无奈,却又碍于不便干预企业自主权,不得不接受。
1878年朱其昂去世,其弟朱其诏接替专管漕粮运输。唐廷枢鉴于此前漕粮运输有亏损,提出停办漕运,遭到朱其诏坚决反对。此时,盛宣怀坚定地站在朱其诏一边,双方的矛盾公开化。
盛宣怀虽然不直接参与招商局的具体工作,但却深深卷入了内部纷争,连李鸿章都注意到了:“局中如唐、徐、朱近均和衷,惟杏荪(盛宣怀)多齮齕,亦久不闻局务矣”。甚至,在盛宣怀闹意气,希望退出时,李鸿章也在写给沈葆桢的信中说:“(盛宣怀)倘再求退,可否听其自去,免致意见歧出,风浪暗生”。
盛宣怀在招商局的第一阶段工作经历,既无权力,挂名而已,却卷入了内部的权争。“四人帮”的内部纷争,在随后收购美资旗昌轮船公司后,终于被引爆,而盛宣怀则成了替罪羊和牺牲品(详见本专栏今后各篇)。
但是,这种漩涡中的经验,包括权斗,也是一种历练,令盛宣怀得以熟悉并习惯此种中国特色的复杂局势……
(作者系太平绅士、历史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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