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珥：谁主导了最大并购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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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轮船招商局中，负责航运日常经营的，是徐润、并非盛宣怀。在航运的专业能力上，徐润可算是专家级，而盛宣怀最多只能是粉丝级——他本是作为国资监督者的身份进入该公司，仅仅挂了一个名，工作的主要精力是在湖北开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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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商局于1877年并购美资旗昌轮船公司（Shanghai Steam Navigation Co.），无疑是大清帝国改革开放中最大的一次经济“亮剑”，其对于招商局、中国航运界乃至整个经济界的影响，相当深远，对于参与其间的政界、商界人士，亦有着深远的影响。

　　盛宣怀与徐润，这两位轮船招商局的副总经理（会办）、大清国的著名富豪，都在回忆录中，为此争上了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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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亲笔修改的《轮船招商局办事始末》底稿中，盛宣怀写道：“（并购旗昌）盛某主其成，而与洋人议价则唐某也，领款付款则徐某也”（夏东元《盛宣怀传》）。

　　根据这个说法，主导这起并购案的是盛宣怀，唐廷枢仅仅负责与美国人具体谈价，而徐润的角色似乎更像是一个出纳。

　　在盛宣怀后人所著的《盛宣怀行述》中，对此有更为详尽的描写：“轮船招商局历办已经五年，艰苦支撑，商股、官款两皆渐裕。旗昌公司久因争跌亏耗，阴欲退让，一言轻发，为府君（盛宣怀）所持，遂倡归并旗昌之议。”这是说盛宣怀最先了解到旗昌公司要出售的消息，并最先倡导并购旗昌公司。

　　但是，徐润在自编《年谱》中却写道：“光绪二年冬，旗昌轮船公司经理人更调，股票落价每值五十六两，揽载生意又极疲滞，有瑞生洋行(Buchheister， Schmidt & Co.)卜加士速(J. J. Buchheister)来云，旗昌轮船公司有概可图，全盘让出，约银二百五六十万两，数日之内必须定见。”

　　按照徐润的说法，是他，而非盛宣怀，首先得知旗昌公司要出售的消息。徐润的说法，无疑更有说服力。毕竟，他早年是“宝顺洋行”（Dent & Co）的买办，对旗昌轮船公司及其母公司旗昌洋行（Russell & Co.）十分熟悉，至少比盛宣怀有更多的沟通管道；同时，也因为此时的盛宣怀，并未身处上海，没有“作案”时间。

　　徐润写道：“适唐景翁（唐廷枢）在福州、盛杏翁（盛宣怀）赴湖北武穴，无可与商，乃与司友严芝楣二人通宵算计。”这是准确的，有许多史料可以佐证，彼时唐廷枢和盛宣怀都不在上海，徐润实际上在看家。倘或此时上海市场由风吹草动，他必定是第一个得知信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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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宣怀行述》继续说：“旗昌成本号三百万两，迭与核实磋减，卒以二百二十拾万两呈交。” 上下文连贯起来，这无疑是在说明盛宣怀主持了与旗昌的谈判，并将价格从300万两砍到了220万两。但是，这句话的措辞却极为模糊，甚至在“迭与核实磋减”前省略了最为关键的主语“府君”。

　　徐润在《年谱》中则说：“旗昌全盘何止仅值二百五六十万，除轮船不计外，即以码头、栈房而论，如金利源、金方束、金永盛，一连三处码头，可泊轮船六、七艘；中栈码头一处，水步最深，可靠外洋大轮；又宁波码头及相联顺泰码头，并天津栈房、码头，长江各埠码头、栈房，均系扼要之区。乃即定议商买。越日还价元二百二十万，午后得复，让至二百二十五万，大有迁就之意。因即加增二万，共计二百二十二万两，两造允可先付定银二万五千两，另给凭信订定，先交银百万，其余分期陆续付解，商定大略。”

　　在轮船招商局中，负责航运日常经营的，是徐润、并非盛宣怀。在航运的专业能力上，徐润可算是专家级，而盛宣怀最多只能是粉丝级——他本是作为国资监督者的身份进入该公司，仅仅挂了一个名，工作的主要精力是在湖北开矿等。

　　而唐廷枢作为一把手（“总办”），更多的精力被牵扯到融资、政府公关等宏观上。若需要在在仓促之间，对旗昌轮船公司的市价进行迅速权衡与判断，只能是徐润。其实，《盛宣怀行述》对此言辞模糊，也说明盛家在记录此一细节时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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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宣怀行述》记载：“文忠（李鸿章）以费巨难筹，使府君（盛宣怀）就商于江都沈文肃公（即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沈葆桢）。府君（盛宣怀）驰赴金陵，沥陈此局关系国防大计，江海利源，苟囿于狭小，他日决不足与各国商轮竞，是归并旗昌，厚我势力，实为此局生死存亡之一大关键，言之累日不已。文肃（沈葆桢）鉴府君（盛宣怀）诚知必集事，且深知此举为要图，慨允奏拨公款百万金，以济不足。”

　　这是说盛宣怀奉李鸿章之命，说服了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沈葆桢为这起并购案投资。

　　徐润的自编《年谱》则记载道：“然事后追维，未免出于冒昧，为功则在众友，为过则一己独承戆大（上海话，冤大头）之事，此其一也。然彼时电线（电报）未通，乃专人至福州促唐景翁（唐廷枢）返沪，余即持二万五千之定单，赴武穴就商杏翁（盛宣怀），并将此事如何匆迫，复述一通。承杏翁（盛宣怀）赞许大有识见，乃同回南京。”所谓“同回南京”，是要说服沈葆桢来投资。

　　按照徐润的说法，正是他先斩后奏，而后再去通知唐廷枢从福州返回，而自己却亲自去了湖北武穴找盛宣怀。问题是，在轮船招商局中，唐廷枢才是老大，而盛宣怀的排名是最后的，为什么徐润倒是亲自去见盛宣怀商量，而不是同样派人去请？

　　(未完待续)

　　（作者系太平绅士、历史研究者。文章系《权商盛宣怀》第32章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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