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里的炼金术

　　软瓷的生产力

　　无心插柳柳成荫

　　4月8日，记者抵达广东福美集团采访时，正逢该公司发往天津的货物在装车。一摞摞包装好的软瓷被工人们随手重重地扔上卡车，每扔一次，就发出“啪”的一声。

　　瓷砖这样砸，不会碎吗？“不怕。”福美集团总裁助理王运刚说，“软瓷与瓷砖不同，耐压。”据其介绍，软瓷的厚度只有2毫米左右，普通瓷砖厚度则为1厘米左右。而且瓷砖不能直接压，如果要压，里面得用泡沫隔开封装。“所以运输同等面积的产品，软瓷的运输费用能节省70％左右。软瓷更加节省空间，方便运输。”

　　在广东福美集团的展厅里，仿生陶瓷、仿生石材、仿生实木、仿生真皮，全都足以以假乱真，其实际原材料却是泥土。这些软瓷产品废弃后，还可回收再利用，或还原为耕土。

　　据了解，福美集团董事长石磊进入软瓷行业纯属“歪打正着”。据介绍，MCM（改性无机粉复合材料）技术起源于上世纪90年代的美国，原本是试图以泥土为原材料，寻求一种替代沥青用于高速公路建设的环保产品，但一直未获得完全成功。科学家们在实验中发现，无机粉经过一定的物理、化学作用后具有活性，即可以使无机产品具有有机材料的柔软、韧性等物理特性，“这样就可以实现很多重要功能”。

　　2007年，石磊带着改性土技术回国，开始做出各种尝试，用泥巴做出了女式手提包、室内门廊、屏风、浮雕墙等五花八门的产品，但一直没有清晰的市场定位。

　　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位来参观的广东省建筑大师向石磊提出一个建议：想办法替代瓷砖，用在墙面上，而且最好是用在外墙上。于是，石磊开始针对外墙应用做出更多的尝试，开发出更多产品。

　　由于省事、省钱、省时间，不少建筑行业人士对这些新玩意很感兴趣，加上建筑大师们的推荐，软瓷开始运用到不少旧改项目上。

　　“这就像本来是想研究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药，但研究来、研究去都不太成功，最后出了一个‘伟哥’。”王运刚打了一个比方。

　　软瓷非“瓷”的尴尬

　　MCM技术最早原材料是泥土，后来发展到所有的无机粉都可以利用，其中甚至包括废弃的瓷砖、水泥等建筑垃圾。

　　据王运刚介绍，譬如云浮有大量的石材加工厂，切割加工时用水沉淀剩下的粉末废料，就是软瓷天然的材料。

　　据了解，福美采购“原材料”的价格很便宜。供应商们将各类垃圾按要求进行分类、粉碎，然后卖给福美。对于供应商而言，这些废弃物无用，是没有成本的，反倒是处理废弃物是需要成本，也乐意合作。

　　所以，实际上，软瓷并非真正的瓷，也不是瓷砖。按照定义的表述，软瓷是由MCM为主要原料，运用特制的温控造型系统成型、烘烤、辐照交联而成的一种具有柔性的新型的建筑装饰材料。不过，由于诞生之初，软瓷的目的是用来替代瓷砖，具有瓷砖的外观效果，因此俗称软瓷。

　　对比瓷砖，软瓷有自己独特的优势，比如贴新瓷砖需要将原来的旧瓷砖敲掉，软瓷可以直接在原来的表面基础上进行贴装，从而节省工程造价和时间。 一般而言，只要基础牢靠，任何基层如瓷砖表面、漆表面、玻璃表面等都可以贴。

　　“软瓷，我们界定为建筑装饰行业其中的一个运用，仿石材的我们叫MCM生态石材，仿木的叫MCM生态木。” 王运刚说。

　　石磊表示，当初他们在产品命名上费了一番脑筋。为了区别传统陶瓷，避免产品进入市场与其发生正面竞争，才提出了“软瓷”概念。他们利用MCM新技术造出了一个新行业，由于打通市场的第一款产品是仿生瓷砖，继而命名为“软瓷”，但其本质又不是瓷砖，这让软瓷产品进入市场时碰到了极大的麻烦：当市场以陶瓷的行业标准来考量软瓷产品时，这个新产品就显得没那么“合格”了。这给软瓷的发展带来了后遗症。“一些人都很怀疑，说瓷砖这么软？耐不耐用？还有的人说，用瓷砖的吸水性、耐磨性标准去测试，（结果都）不对啊！”

　　王运刚告诉记者，曾经有人问他软瓷的吸水率如何，“吸水率是建筑行业一个很重要的标准，如果吸水率过高，施工有困难，质量也不能得到保证。他们计划用陶砖，我就陶砖、软瓷一样拿一块，滴上水，陶砖上面的水一下子就没有了，而软瓷表面由于做了荷叶效果，水消失很慢。瓷砖与陶砖的吸水率要求都不一样，陶砖可以用于建筑装饰，软瓷更没问题了！用的是这种办法来说服他。”

　　“作为一个新兴企业，没标准没办法发展。任何产品都会有瑕疵，没标准，谁生产的产品都可能不合格……全世界都在为这个行业做标准。”王运刚解释称。

　　在福美人的努力和政府的重视下，广东省建设厅于2009年6月18日批准发布省工程建设地方标准《软瓷建筑装饰工程技术规程》，并自2009年10月1日起实施。此后，四川、重庆等地也出台了软瓷行业地方标准。MCM软瓷的市场法律地位逐渐得到认可，市场认同度逐步提升。不过，目前国家标准仍未出台。

　　新产品市场培育路漫漫

　　任何一种新技术、新产品要获得市场的认同，都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时期，软瓷也是一样。相比于资金困难，更让石磊头疼的是如何提升新产品的市场认同度。

　　曾有业主向媒体反映，小区施工时捡起工地上还没贴上墙面的软瓷，发现用力可撕，对折可断，对此表示很不理解，怀疑是工程质量有问题。

　　业内人士表示，在建筑装饰行业有五年保修期的规矩，新产品入市之初的五年内，谁都不愿当“小白鼠”，都期待看到时过五年的工程案例。

　　“对市场进行‘洗脑’是发展过程中一个很痛苦的障碍，产品的市场培育需要时间。”王运刚说。自己所在的是一个新行业，而且基本上只有自己一家企业在单打独斗，“所有的事情都要忙活，够呛。”

　　2009年被认为是福美软瓷发展的一个转折点。这年10月1日，广东省软瓷标准正式实施，备受关注的广州亚运会穿衣戴帽工程给福美带来了几十万平方米软瓷的采购量，采购金额达2000多万元。“亚运会的项目生产时间短，还得加班加点培训工人，很困难，但是经过这一次磨练，后来再做旧改工程就熟能生巧了。我们逐渐开始找出了一条路。”后来，深圳的大运会工程、重庆城市改造工程等也采用了福美MCM软瓷技术产品。

　　去年上半年开始，福美产品也开始进入各种国外展会，“外销不是特别多，但是势头特别猛。”王运刚告诉记者，外销现在占的比例大概在20％，但市场反应非常好，“前几天给印尼走了好几个集装箱的货，内销的产品不仅看质量，还涉及很多销售环节，而国外只要检测机构说行就会用，流程很简单，外国客商也很青睐我们的环保概念，不太计较价格成本。”

　　在王运刚看来，国内市场认知度不高是福美发展遇到的最大瓶颈，而这个瓶颈能不能突破，“现在还不敢讲”。

　　前段时间，福美集团来了一位从事监狱管理工作的客人，对方了解到软瓷的特性后，很感兴趣。两者之间的合作“马上要施工了”。“我们现在在跟监狱谈合作，他们的地面要求很高，现在用的是瓷砖，防滑过不了关。阴雨时期，犯人由于地面湿的原因滑倒了，问题就严重了，需要保外就医，而一出去，安保要跟上，进行24小时监控，还得有专门的病房，成本很高。另外，家属还可能以为是监狱管理暴力而找上门，要求赔偿。更严重的是瓷砖一砸就裂，可能成为凶器。”王运刚告诉记者，光是防滑性这个小小应用就有很大的前景，这是瓷砖做不到的。他希望通过此次合作的示范效应，将市场扩大到看守所、消防局、学校等。

　　高价格的束缚

　　值得注意的是，与发展时间长、规模动辄上百亿的大陶瓷企业相比，作为成长中的中小企业，福美集团尚未形成规模效益。其研发成本还比较高，分摊到产品价格上的比例比较高。

　　就产品特性而言，相比瓷砖的硬度，软瓷的柔韧性让其可以实现更多的表现功能，但平整性却相对较差。而对比涂料，软瓷具有耐久性和表现力，但在价格上，涂料却更占优势。

　　“用涂料一片墙就是一个色，要造型很困难，表现力有限。石材有表现力，但干挂安装的成本很贵。瓷砖也贵。最近几年在禁瓷，不用瓷砖，因为贴不牢的话瓷砖会掉，可能砸伤人。”

　　“单拼材料，我们的价格优势不是特别明显，但综合起来就特别便宜。”王运刚说，福美集团在全国做得比较成功的主要是政府旧改项目、学校医院项目等，房地产项目则很难拓展。主要原因是地产商更注重成本，而旧改项目是综合考量的。

　　“旧改项目用新瓷砖的话，要把原来的瓷砖敲掉，是要人工的，扒下来的建筑垃圾拉走也是要钱的，将墙面做平整、做防水又是一大笔钱，搞完了之后才能正式开始贴，如果两栋楼，一栋楼用瓷砖，一栋楼用软瓷，肯定我们的先搞完。这种工程有的时间要求还特别急， 还尽量不能扰民，综合下来，我们的费用就低了。”

　　专家表示，任何新产品打入市场，必须是产品优势与价格优势结合，才能稳超胜券。鉴于目前福美软瓷缺乏规模效益，产业链还不完善，产品价格偏高，所以，其产品并不具有绝对的竞争力；而价格偏高，又影响其规模继续扩大，从而陷入一个循环的“死结”。

　　掣肘福美集团壮大的，还有其生产线的生产力有限。不过，他们已经在重新找地做示范工厂，目标是打造绿色可循环的生态工厂；同时，福美集团以此为孵化器，吸引资金参照同样标准再开另外的工厂。

　　“如果规模（与陶瓷企业）一样的话，我们的价格也可以做到更低，现在还没打开局面。陶瓷已经（有）5000年了，陶瓷企业也有三四十年的发展历史。”王运刚坦言，规模和成本有一定关系，不做到几百亿确实没有规模效应，所以他们希望集中在建筑装饰领域做深做透。

　　他告诉记者，从去年开始福美集团的势头非常好，去年整体销售额在2亿元左右。今年前三个月的销量有史以来出现了大突破，是去年同期的3倍左右。不过，他承认这种增速并不稳定。另据透露，其产品的毛利约为三成及以上。

　　新产业亟须政府扶持

　　据了解，福美集团是软瓷行业唯一一家拥有专利的国内企业。即便是业内的一枝独秀，福美集团的发展并不轻松。因为行业新、产业新，甚至生产线都是新的，所以，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探索中前行。

　　“废物变宝很简单，但是需要精力和脑力，（我们）这么小的一个企业，没有精力全产业链做。我们做了一大堆，外人觉得可以，自己还是觉得不行。只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做，产品才会做得更精细。” 王运刚坦承，规模不足令他们遇到了“天花板”。

　　福美集团还在与抢占市场的仿制企业斗快斗智。尽管对一个新崛起的产业而言，这有利于改行业更快被市场认知，有人模仿总比唱独角戏要强，但也容易生出一些后遗症。

　　“我们现在非常纠结，靠他们推广也好，也不好。他们做出来的产品很糟糕，会拖延我们推广的速度。有时候我们去推广，客户说，‘软瓷？我知道，上半年用过了，很糟糕’。（我们）碰到很多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打击仿冒，得花更多的时间重新培育用户；如果真的打击仿冒，他们还帮我们做了推广。没办法，就先不管他们，有了行业标准出来，就有了门槛。”

　　下一步，福美集团准备采用多品牌发展战略更迅速地攻占市场。“技术从我们这里出，我们提供原材料，（用）特许加盟的模式或者合资模式，按照我们的标准生产。”

　　王运刚称，福美集团的竞争对手主要定位为传统材料，如瓷砖、涂料等。但他也表示，不排除未来与陶瓷企业合作的可能性。“（我们）与陶瓷企业正在接触，有可能结合成新材料来抢占市场。”

　　按照石磊创业时的初衷，建筑装饰业只是软瓷技术应用中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是这块市场最接近消费者，得回的反馈有利于完善产品性能和参数。

　　王运刚说：“我们60％的精力还在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成型’，还要卖给建筑商。但是你如果不亲自实践告诉市场如何应用，就赚不到前面链条环节的钱。”

　　福美集团高层希望能在五年内达到20亿元的销售额，“在建筑装饰行业，替代一小部分量都不得了”。

　　“如果没有政府推动，靠私人企业投入几千万、几亿元，从建厂到慢慢发展很难，一个新行业不靠国家推动是做不出成绩的。”他们期望能得到政策的扶持，同时，希望能有引领行业发展的战略合作伙伴介入。据了解，广州市以及苏州市政府的创投基金已经对福美集团投资了6000多万元。

　　除了建筑装饰业，他们还希望把软瓷技术应用到更多的领域，但要实现更大跨度的商业化并取得更大的盈利，难题显然比当下主抓建筑装饰业要多得多。

　　莞企“点泥成金”

　　同样在泥巴里玩出名堂的，还有圣茵公司。

　　他们利用自主研发无害化处理技术将污泥变成宝贵的肥料，年处理污泥能力可达10万吨，还获得国家高达1350万元的专项资金支持。

　　圣茵公司从2004年开始研究城市污泥无害化处理技术，是广东省较早从事城市污泥处置的企业之一。当年，有污水处理厂称可以免费提供淤泥，圣茵公司便将这些污泥收集起来，堆放成一个个泥堆，然后在泥堆表面喷洒上自己研发的微生物菌种，再用机器不断翻动，使污泥中的微生物在菌种作用下充分发酵，再经过一些辅料添加等工序，这些污泥就变成肥效显著的生物有机肥。圣茵公司有关人员介绍说，变废为宝的“污泥”主要用于市政园林或绿化。例如圣茵公司生产出的污泥有机肥已打入海南市场，用于橡胶园施肥，采胶量可增加两成以上；圣茵公司利用雪花、金威两个啤酒厂的污泥，已成功开发出合格的菜地肥料。

　　据介绍，相比过往污水处理厂选择异地填埋或直接焚烧的方式所造成的二次污染，圣茵公司开发的城市污泥无害化处理技术更加环保、安全。

　　知情人士称，污泥发酵成肥料，其他地方也有类似做法。但利用微生物菌种实现快速堆肥，圣茵公司走在行业前列。常规堆肥时，土壤中原有的大量病原菌、蛔虫卵等有害物质难以去除。同时，污泥中的水分是细胞水，难以蒸发。即使摸着外面一层是干的，翻开里面还是湿的，而湿润的污泥还不能进入后续处理程序。而圣茵公司开发的微生物处理技术恰好针对的是这两个问题。加入微生物菌种，能使堆肥内部产生持续高温，杀菌杀卵。同时，微生物与细胞水结合，通过对细胞的破壁，使细胞水变成游离水在高温中蒸发。除臭和重金属处理是污泥处理的关键环节，但传统处理方法能耗较大。微生物处理技术最大程度降低了能耗，而且无废气废水废渣产生。

　　前年，圣茵公司主导的《年消减10万吨以上城市污泥产业化》项目引来各级政府部门的关注。

　　圣茵公司董事长周世明介绍，这个项目由圣茵公司与中国农业大学等单位共同研发，采用生物消减工艺处置生活污泥，项目建设总占地面积约53000㎡，项目总投资4510万元。该项目在2012年获得国家发改委1350万元专项资金支持。

　　据了解，此前已有国内外多家风投机构与圣茵公司联系，表达了注资或收购其专利技术的意愿，市政污泥处置技术产业化的前景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