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洋：张维迎更重视经济哲学

　　10月28日，理想国、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北京大学市场与网络研究中心联合主办，人文经济学会支持的“经济学范式的突破——张维迎《经济学原理》新书发布会”在北大举行。王则柯、张维迎、卢锋、姚洋、刘国恩、徐晋涛等经济学家与会。姚洋做了主题发言。发言全文如下：

　　姚洋：张维迎老师是非常有个性的老师，在八十年代，他就是我们这代学子心目中的偶像。过了三十年，张老师还是锐意不减，有这么大的勇气重写《经济学原理》。这本书肯定会在国内的学术界引起很大的讨论。

　　我自己对这本书有三点感想。第一是张维迎这本书对真实世界的关照。经济学比别的社会科学有一个优势，就是可以用数学把整个经济学的理论写出来。这得益于经济学有一套比较严密的假设、公理、逻辑。但是，把它写成理论，我们发现它离现实是有距离的。好的经济学家明白这个理论不是真实世界。但是，经过这么多代人的不断写理论，就像窗户纸似的，蒙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大家以为真实世界就像这个理论写得一样了。最终的结果是经济学研究越来越脱离现实，特别是对中国的研究，包括海外回来的，可能特别是海外回国的经济学者，他们对中国的研究基本上处在猎奇的阶段，主要是给国外的经济学理论做一个小小的注脚而已，以为发表在很好的杂志上就沾沾自喜。他们并不是从现实出发研究中国的现实问题，发现新的理论。维迎老师这本书重新告诉我们真实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们怎么样研究真实世界。

　　第二，这本书非常强调企业家的作用。强调企业家的作用并不是新的，因为好多人都强调。关键是如何把企业家的作用整合在一本书中，这是难能可贵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经济学原理如此强调企业家。在强调企业家的同时，就一定要强调非均衡。刚刚维迎老师一直强调打破完全竞争模型，而完全竞争模型就是均衡模型。我们知道完全竞争是不存在的，现实中是没有的。那么就需要一套新的非均衡理论，以非均衡的视角审视经济，重新写经济学理论。维迎这本书做了非常好的尝试。

　　第三，维迎这本书体现最多的就是他的哲学思考。这些年，维迎正在由经济学家变成哲学家。他的哲学基本上是权利主义的哲学。这本书基本上是在权利主义的哲学理论的基础上写成。这样贯彻下来，我觉得是很新颖的角度。因为经济学以前离不开功利主义。我们知道福利经济学第一定律就是要试图证明这一点。不仅有第一定律、第二定律，我们还提出一般均衡符合经济学的基本原则。因为经济学研究的首要目标就是经济增长，经济增长显然是功利主义的倾向。

　　维迎这本书是想重新回到古典经济学理论，在权利的基础上解释经济学原理，比如关于外部性的讨论，维迎提出这实际上是权利界定的问题。这对我来说是非常新颖的理论。科斯定律是说当产权界定比较明确的情况下产权的归属是不重要的。这个定理恰恰可以从权利的角度来讲，只要把权利界定清楚，剩下的事情可以通过权利之间的交易达到最优的状态。

　　刚刚坐在下面，我就在想这样的外部性可以通过权利的界定来消除。但是，有一些外部性，比如国防是最具外部性的。我在想也许还可以沿着权利的角度解决这个问题。国家是唯一可以拥有暴力的机构，老百姓要获得国防的保护，就要和国家进行交易。也就是老百姓交税，让国家给你提供保护。当然，这是回到比较古典的国家的解释。

　　最后我想提一个问题。写原理可以不用模型，但经济学如果不能模型化，传承下去还是有难度的。我还是相信克鲁格曼说的，凡是能传承下去的都是可以在黑板上用公式写下来的。非均衡怎么刻划？当我们抛开均衡的概念，怎么做比较静态的分析？甚至怎么定价？在非均衡状态下，价格是永远在变化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分析经济？我觉得这是不小的挑战。我不知道在座的同学们读了张老师的书以后，有谁立志在今后的学术生涯中将张老师提出的有趣的、有启发意义的思想模型化。如果有这个思想，我觉得这就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