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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决策者的失误”
昨天(29日)下午3点,一位在陈家山煤矿工作了8年的矿工告诉记者,被困的166人分别在东、北两大矿区工作。
目前北区被困矿工的情况已经确定,无一生还。已经知道的被困矿工分属玉华山矿(4人)、焦平矿(24人)、下石节矿(4人)、陈家山矿(29人)。其余被困矿工在东区,目前情况无法确定。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矿工说:如果说“上次‘4·6’矿难是突发事件(2001年4月6日,铜川市陈家山煤矿曾发生特大瓦斯突出爆炸事故,造成38人死亡,16人受伤),那么,这次是决策者的失误,他说:“23日(瓦斯)着火了,灭了一回;26日又着了,又灭了一回,甚至在28日早晨6点又着了一次,直到7:05发生爆炸。每次险情都有矿工上报,但上面(领导)还是让人继续上班,没人理睬。”
这位矿工认为,矿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但铜川矿务局为了超额完成任务,追求更多的利润,造成了今天的悲剧。
陈家山煤矿是国有煤矿,隶属于铜川市矿务局,陈家山煤矿只有生产权,铜川矿务局拥有其运营及销售权。
陈家山煤矿门口赫然用大字写,2004年全矿的奋斗目标:原煤生产180万吨,力争220万吨;掘进进尺10000米(其中开拓进尺600米);经营盈利实现1140万元以上。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其实陈家山原设计的年产煤能力是150万吨,今年所定的180万吨的任务量在10月份已经完成。
在23日着火后,陈家山煤矿已经向铜川矿务局表明:该矿今年180万吨的生产量已经完成,准备停工休息。但矿务局却表示不准停工,要力争完成220万吨,提前完成有奖,甚至将明年的任务量预定为280万吨。
这位人士透露,按照有关规定,本来煤矿应该每隔几步就装有特制的瓦斯探头,但该煤矿却每隔180米才安置一个探头。而且,只要瓦斯超标,探头的红灯就会发亮警告,自动断电。矿工就会急忙撤离,但经过几次没有发生爆炸的“经验”后,二队班长就将探头亮光用衣服挡住,以免矿工恐慌。
截止发稿时,搜救人员已经发现25具尸体。超产再超产
1997年4月,国家煤炭工业部下发的《关于进一步依法整顿煤矿生产秩序限制不合理生产产量的通知》文中,陕西陈家山煤矿衣食村井被列为瓦斯突出矿井,并被限产为70万吨。
2002年,就在陈家山煤矿“4·6矿难”发生一年后,铜川矿务局下达的生产指标是80万吨,比1997年国家煤炭部下达的生产任务多出10万吨。
陕西省煤炭工业协会办公室一位赵姓工作人员介绍说,陈家山煤矿在2001年4月6日发生特大瓦斯突出爆炸事故后,曾在2002年进行过整改。
官方提供的数据显示:经2002年整改后,该矿在2003年核定生产能力为230万吨;到2003年,陈家山煤矿产量为165万吨;今年到目前为止,已产煤215万吨,该产量已经是2002年铜川下达任务量的近3倍。
陈家山煤矿是铜川矿务局目前开工的8对生产矿井之一,记者从铜川矿务局一位知情人士处获得的统计资料显示,2003年铜川矿务局共产煤888万吨,在所定的年度生产计划中,陈家山煤矿的任务完成进度并不好,没有得到表扬。
到2004年,铜川矿务局定下了年产超1000万吨的目标,到今年6月底,总计产煤550万吨。
一位煤炭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国内煤业一般在入冬时会发生突发性需求,因此产能增长主要发生在下半年。照此估算,如果陈家山煤矿不出现事故,铜川矿务局的任务完成度将“超级好看”。
同期,国内煤炭产能突飞猛进的增加值,刺激着所有煤炭从业人员。
据国家安监局提供的数字,今年到目前为止,产煤量已接近20亿吨,比去年增长3亿吨,增长率接近18%。
2002年开始不断上涨的煤价,成为刺激煤炭产量迅速增长的主要动力。
记者从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能源局获得的数据显示,1996年以来,国内煤炭工业(国有)的利润率逐年增加,其中1996年利润为-5.5亿元,利润率-1.5%;2000年时,全行业实现盈利;到2003年,全行业利润已经达到138亿元,利润率13.7%。
中国煤炭运销协会副理事长武承春说,“煤矿生产在注重经济利益的同时,更应该坚持以人为本,将矿工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铜川矿务局曾被债转股
历史上,铜川矿务局被归为煤炭行业36家特困企业之一。2000年,全局总资产29.22亿元,总负债18.82亿元,资产负债率64.42%。
2000年以后,铜川矿务局的一些债务交由信达、华融两家资产管理公司处理,最终,这些负债被进行“债转股”处理。为此,还专门成立了一家相当于空壳的“陕西铜川煤业有限责任公司”。
几经辗转,记者了解到了铜川煤业的一些情况:铜川煤业注册资金19.18亿元,股本金与注册资金相同。
其中铜川矿务局持股资金11.58亿元,占总股本的61%;信达持股5.08亿元,占总股本的26%;华融持股2.52亿元,占总股本的13%。
铜川煤业主营业务范围是煤炭、煤炭采掘、煤炭的洗选加工等,企业员工38658人,该数字与铜川矿务局员工数目基本相同。
今年3月成立的陕西省煤业集团公司包括了铜川矿务局在内的四个矿务局、陕北矿业管理局、陕西煤炭运销集团公司等,在这些公司中,华融、信达或多或少都有债转股的情况。
山东兖矿集团有限公司总工程师、研究员黄福昌告诉记者,用资本运作来进行煤矿的经营“不太合适”,因为煤炭行业是一个传统的行业,对该行业不熟的人,资本很难以理解行业特色的角度进入。铜川已成生态重灾区
在此前2004年10月发生的河南大平矿难,已经使河南所有小煤窑全部被整顿,如今,陈家山矿难,使得今年冬天的煤炭运销形势更加严峻。
“陕西煤矿安全监察局的人全部下去了,每个处室只留下了一个留守的”,陕西煤矿安全监察局一位工作人员说,这几天局里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将会非常忙碌。28日,一部分奔赴现场参与抢险救援和事故调查;29日,整个煤矿安全监察局除了极少数几个留守人员,其余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兵分四路,对全省境内的各个煤矿进行全面检查,并要求高瓦斯煤矿停产整顿。
铜川市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煤矿,铜川矿务局是其中的产煤大户。一位当地官员告诉记者,铜川矿务局的年产量占全市煤炭产量的一半以上。
2003年,铜川市煤炭产量超过1300万吨,铜川矿务局产量约占68%。铜川矿务局在陕西全省亦是重要的煤炭生产基地,产煤量居全省之首。
如此强大的生产能力,其背后需要同样强大的安全生产管理机制支撑。2003年6月,陕西省安监局下发《关于公布注册安全工程师执业资格认定人员名单的通知》(人办发[2003]47号),通过认证的49名注册安全工程师中,仅铜川矿务局就占了9名,居所有企业、机构之首。
不幸的是,这样强大的安全管理专家阵容,仍然未能防得住11·28矿难。
在记者获得的一份当地环保报告中,透露了以下的内容:过度的矿产开发,破坏了矿产资源的合理布局性,直接造成了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在煤炭开发中,形成采空区面积已高达163平方公里,产生沉陷区面积大约246平方公里,在铜川,滑坡、崩塌、地裂、沉陷等地质灾害频繁发生,现已查明的因矿山开采引发的采空、沉陷、滑塌等地质灾害点多达324处,威胁到10多万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