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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华尔街日报》题为《千件中国产品易得,一件美国货物难求》的报道,我决定向该文中的主人公———斯梅德利夫人学习。鉴于我是一个单身汉,没有多少节日礼物需要购买,同时,为了更好地表现自己的爱国之情,我从下班起就决定,从此不再购买甚至使用任何非本国产品。顺便提一下,和斯梅德利夫人不同,我不介意买一台“在美国生产的”联想电脑(假如今后有的话),但我不愿意买一瓶“在中国生产的”可口可乐。
当然,考虑到有些读者会热心地通过微软产品Explorer查阅上面提的这篇文章,我还是先简单地提一下大致的梗概:43岁的杂志编辑斯梅德利夫人逐渐认识到,中国正在压制人民币的价值,毁掉美国的工作机会,但她确信,如果美国消费者一心一意购买美国制造的产品,这种情况是可能改变的。因此,他们全家决定,用一种几乎令大多数美国人无法想象的方式来庆祝圣诞节——不购买中国制造的产品作礼物——无论这种努力要耗费多少额外的时间、金钱和汽油。
我得承认这确实是一篇精彩的文章。机智、俏皮、充满了欧·亨利式的黑色幽默,尤其是最后的结局。你能想象吗?经历了无数挫折、失望,斯梅德利太太最后送她丈夫的礼物是什么?——一张预先付过费的高速公路通行证!
下面再说我自己的事情。
由于一直想着下班前看到的这条稿子,我仍然习惯性地走到了日常回家乘坐地铁的站头,但我突然想起,就在不久前,法国阿尔斯通公司还与上海方面签约,合资组成的阿尔斯通联合体将为上海地铁再次提供100多辆地铁列车,合同总价值一亿多欧元。
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所供职的单位附近并没有什么公交车经过。很显然我也不能乘坐出租车回家,因为那些基本都是桑塔那的车子。除非我愿意先在寒风中步行三四十分钟,到达我所知道的最近的公交站点,然后再花上两三个小时换乘三辆公交车。我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屈服一次,但我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毕竟谁能保证那些公共汽车都是正牌的国产车?
走出地铁我就开始考虑晚饭的问题。如前所述,我是个单身汉,所以根本不会自己做饭。怎么办?快餐店从此算是和我无缘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方便面,但我很快想到那些东西基本都是些合资的产品,毫不夸张地说,在此方面本人绝对可以算是个行家。
我别无选择,只能随便走进一家小饭店胡乱对付,而就在我等着自己的饭菜上来前,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形迹可疑的酱油、味精、食用油的问题。但那又怎样呢?我并不是什么工商局的检查人员,我不能走进操作间把所有有可能“出问题”的东西都拿来看一下到底牌子是什么。
我得申明我并不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这从我吃完晚饭走进自己所住的大楼起就开始显现。确实如此,我非常认真地考虑从此不再乘电梯而徒步上下12楼。当然,最后我还是进了那部三菱电梯,因为考虑到钱已付过覆水难收。但我保证,一旦电梯坏了,我将尽力行使物主的权利而要求换一部国产的。
这样,基于同样的原因,接下来的事情突然变得异常顺利,顺利得简直不值一提。是的,尽管我从进门起就打开了菲利普的电灯和松下的空调,喝了雀巢的咖啡,用我的摩托罗拉手机和西门子座机接了三个电话又打了两个电话,我还喝了放在东芝冰箱里的百威啤酒,躺在TOTO的浴缸里用宝洁的洗发水和联合利华的沐浴露洗了澡又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了松下的洗衣机里……那又怎么样呢?前面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之所以如此费劲地使用它们,就是为了尽快地完成它们的使命以便今后一心一意支持国货。
但我很快觉到了一丝不安。会有什么问题呢?没错,我确实坐在了自己的电脑前,但这是联想的产品,尽管Intelinside,但我已经解释过这个问题了。
没过几秒钟,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问题不在电脑而在网络!
中国电信已经在纽约上市了,也就是说,现在我腰包里的钱正在部分地流向美国人。该死,我刚才还用了手机,中国移动的情况也一样。
绝望的情绪开始笼罩整个房间,我从未想到誓言竟会如此轻易被击破。是到了认真筹划一下的时候了,难道我能够从此不再使用电话和网络?还有,难道我从此真的每天早起两小时坐公交车上班?即使这可以做到,但,出差怎么办,还有我可怜的春节旅行计划,时间允许我再也不坐飞机了吗?
真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从飞机我想到了保单——退保是如此不划算的一件事;从退保我又想到了按揭——我从哪里筹钱以还清那家已经有外资参股的银行的贷款;从贷款我想到了工作——我能决定报社从此的采购事项吗;从报社我想到了书籍——从此我再也不买版权引进的图书了吗;从图书我想到了电视——卫星问题是如此复杂,我能搞得清楚吗?
很显然,我搞不清楚,因为我不是什么通信专家。同样,我也不是什么化学分析师,我不能就每件产品的原料构成作一番鉴定。还有,我更不是什么联邦调查局的密探,能够查清每家企业资产负债的来龙去脉以及一切可资怀疑的东西。因此,请原谅,我果断地决定,放弃这荒唐的游戏,因为我不能找一处深山老林,从文明昌盛的全球化时代退回到茹毛饮血的阶段。
最后,为了向坚持不懈努力的斯梅德利夫人表示我由衷的敬意,我想了半宿,最后免费为她出了主意,她不妨这样安慰她失望的9岁的儿子:“亲爱的亚伦,并不是‘一切东西都是中国制造的’——至少,爱国者导弹不是。”
( 责任编辑:周克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