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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15时左右,辽宁省阜新矿业集团公司孙家湾煤矿海州立井发生特大瓦斯爆炸事故。截至记者发稿时,孙家湾矿难遇难者人数上升到213人。这是50年来中国煤炭行业最大的矿难之一。
2月18日早晨,遇难矿工张维国的遗体在阜新市殡仪馆火化,这是第一具火化的遗体。事故的善后工作有序进行,赔偿和遗体火化已开始。由阜新市领导亲自包区,11家单位的126名县级领导干部和502名工作人员,分别深入到遇难矿工家中展开安抚稳定和善后处理工作。
到19日晚,已有130多名遇难家属与阜新矿业集团签订了善后赔偿协议,40多具遇难者遗体完成火化,已有12户家属领取了赔偿金。
“2·14矿难事故的发生正值春节长假就要结束的大年初六,这使得阜新这座城市猛然间显得格外的沉闷。记者在阜新采访,连日来灰朦朦的天犹如一个巨大的铅块压在阜新的上空,让人透不过气来。18日早上,雪花飘着,使人感到从心里往外的阴冷。
此次矿难,对阜新这样一个资源枯竭型城市来说,在实现城市经济转型三年来刚刚有所起色的时候,不能不说是一次让人无法接受的重创。人们在痛惜遇难矿工的同时,更格外怜惜这座城市在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所面临的艰辛步履。孙家湾矿难,使阜新城市经济转型如“雪上加霜。这座煤电之城在顽强的挣扎中,与伤痛相遇,等待他们的是更加严峻的挑战和考验。
单一的城市表情
2月15日的阜新市,几乎是一夜的时间就汇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名记者,但大家所得到的与此次孙家湾矿难有关的资讯几乎是一致的。记者在动身采访之前,感到关注的不应仅仅是此次矿难,而是此次矿难下正处于全面经济转型的这座城市。2002年的6月,记者曾就资源枯竭型城市转型等问题在阜新做过深入的采访和调研。这就使得本报在此次阜新采访孙家湾矿难时的关注点与多家媒体有所不同,记者力求从纵深度去更理性的透视这起矿难。
阜新———这座曾经“赫赫有名”的煤电之都,因煤而立,因煤电而兴,而今又因煤所困,因煤而衰。解放初期,这里只有5万多人,新中国成立之后,阜新因煤而兴,因煤电而成市,是新中国最早建立的煤电生产基地之一,而今市内人口78万人。
据了解,阜新早在1774年就开始产煤。解放不久,这里一度曾由阜新矿务局代替市委、市政府的管理职能。早在“一五”时期,国家在全国确定了156个工业基础重点项目,其中有58个在东北地区,而小小的阜新就占了4个,矿务局就有3项。55年中,阜新累计生产原煤5.3亿吨,发电1500亿千瓦。煤电成为阜新几十年来惟一的主导产业。
然而,进入市场经济以后,1986年新邱区两座煤矿报废。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阜新地区煤炭资源枯竭,煤炭生产能力逐年下降,煤炭企业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导致阜新矿务局从1994年就开始拖欠职工工资,年年都有下岗的,有的拖欠工资竟达16个月。近几年内,海州露天矿也将因煤炭资源枯竭而闭坑。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阜新现在煤炭可采储量仅剩余3.3亿吨,但是煤层过深,开采成本和难度都过大。一直靠煤炭资源生存的阜新,过去煤炭工业收入占全市国内生产总值的70%以上,煤炭资源枯竭,阜新经济一度跌入低谷。“九五”期间,阜新的GDP增速平均为2.1%,1999年是0.4%,2000年是0.2%,经济近乎于停摆。人均财政收入全辽宁省最低。到2001年,拖欠工资近5个亿,4个城市人口中,就有1个靠最低保障生活,全市有1/3人口下岗失业,居辽宁省之首,108万农村人口中,有近60%生活在贫困线上。
地下资源是不可替代,尤其是对资源型城市来讲,资源的枯竭,对这个城市就意味着赖以存在的“生产资料”的毁灭,没有了这一“生产资料”,这个城市也就没有了财富的生产和创造。煤电“构筑”了阜新经济结构的单一,同时也“构筑”这座城市单一的城市表情。
而即使是这样一个现实,记者在去往孙家湾海州立井的路上,在与出租汽车司机聊天时,出租车司机说:“在矿上能找到活干,还得托人,毕竟下井每月还能挣上一两千元钱。三口之家,如能有一人在矿上上班,在阜新市来说,那是很好的了”。
最后的煤城
亚洲最大的海州露天矿,就在阜新市的正南方,矿长4公里,宽2公里,深达300多米巨坑,是海州几代矿工挖了几十年挖出来的。半个多世纪以来,从这里输向全国各地的煤炭达2.3亿吨,据了解,马上就要宣布关闭破产了。记者站在海州露天矿的边上,望着如此寂静的巨坑,可以想象,当年这里是多么的如此壮观和令人心潮澎湃。而今白雪覆盖的是煤矸石。
孙家湾煤矿海州立井处在阜新城南的一个缓坡上,如不是被矿井和矿工简陋不堪的住房所占据,这里应是俯视这座城市的好去处,在这里可以看到海洲露天矿,可以看到阜新电厂的烟囱和四座不停冒着白烟巨塔,可看到这座城市的新建筑。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隶属于阜新矿业集团公司的孙家湾煤矿有两个矿井,一个是斜井,已经基本停产。发生事故的海州立井,原属阜新矿业集团五龙矿,3年前划归孙家湾矿,属国有矿井。
海州立井原来产量不高,在归到孙家湾矿后经过改造,才开始下井的。该井为高瓦斯矿井,矿井绝对瓦斯涌出量28.99立方米/分,矿井自然发火期3个月,煤尘爆炸指数40.83%,孙家湾矿现有职工3100人。而阜新矿业集团公司是2002年6月由原阜新矿务局改制而成立的,集团现有在职职工4.8万人。
海州露天煤矿是阜新近年来破产关闭的最大的煤矿,在它之前,东梁、平安、新邱等三家很有影响的百年老矿已破产关闭。据该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说:“往后每年都有破产关闭的煤矿,就目前已经探明的煤炭,大体上是在8年到10年的时间,主体矿井就要结束它的历史使命了。”
据了解,煤炭资源的枯竭,煤矿倒闭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大批煤矿工人失业。仅海州煤矿,下岗职工就有4万多人,加上涉及的家属,就有10多万人失去生活来源。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在孙家弯煤矿海州立井下井工作的矿工是多么珍惜眼下的工作。
煤炭资源的日渐萎缩,海州露天矿那十里大坑早已经无法再支撑起阜矿集团煤业经济的大厦,自然而然地推动矿区发展的重任历史性地落在了井工矿的肩上。同时还有个谁也不能回避的现实,近年来煤炭市场价格上扬,这又使得阜矿集团面临着一个难得的发展机会。煤炭市场的价格多少可以消化过去无法承受的矿井开采的成本。而如何把矿井的瓦斯治理好,如何趋利避害、变害为利,成为阜矿集团向井工矿要效益前必须先要解决好的重要课题。
阜新这座煤电之城,不仅矿工要靠煤生存,而阜新电厂就如“等米下锅”。孙家湾矿难事故发生后,由于全面停产,阜新电厂煤炭告急,19日记者从沈阳铁路局了解到,17日已把运往其它电厂的煤临时调往阜新电厂。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2004年阜矿集团共生产商品煤1115万吨,折原煤1279万吨。分别比2002年增加190.2万吨和223.4万吨。其中井工矿煤炭收入实现16.9亿元,并整体实现盈利。而正是井工矿的生产后劲明显增强,基本消灭生产脱节。井工矿业在矿区煤业经济中占据了主导地位,成为阜矿人生存的新支撑。而正在这样一个趋好的、恢复性的,矿区经济还没有彻底地从困境中走出来的时候,孙家湾煤矿海州立井发生了特大的瓦斯爆炸事故。这使阜新人痛之又痛。在此次矿难遇难者中属于阜矿集团的国有合同工就有180人,“外包队”的死亡者中,有四川、湖南等地的。
艰难的转型之痛
记者在阜新市采访,与当地人谈起孙家湾矿难时,人们沉重的心情难以言表,市民普遍认为:阜新市在市委、市政府的带领下,刚刚实现三年经济转型的一个好局面,党中央、国务院的领导,省委、省政府三年来对阜新的经济转型是格外的关心和关注,可一下子就出了这么大的矿难,真是让所有的人无法接受。
客观地说,资源枯竭型城市的经济萎缩,在我国已成为一个带有普遍性的问题。而阜新的问题在全国具有特殊性。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目前全国17个年产千万吨以上的统配煤矿中,资源枯竭,而且还没有其他接续产业的只有阜新一家。而一个产业的形成,需要经历一个较长的时期,尤其是像阜新这样一个产业工人高密度集中的城市,煤矿工人曾占该市从事工作人数的百分之七八十,城市工人,主要是从事矿业生产的工人,其转型之艰难更是可想而知。
正是阜新转型之艰难,三年前,国家把阜新确定为全国惟一一个资源城市经济转型试点城市。阜新人三年来的进取,让人感受到了经济转型给这座城市带来的曙光。据该市统计局数字,仅三年时间全市生产总值由2001年的70.3亿元跃升到2004年的125亿元,三年净增54.7亿元。生产总值已连续三年增长20%以上。尤其是对采煤沉陷区的综合治理,让市民感受到了党和政府的雨露阳光。到2004年末,三年来,全市采煤沉陷治理工程累计开工建设91.52万平方米,建成楼房217栋、平房970户。完成总工程量的95.2%,累计投资96000多万元。占总投资的81.4%。累计可安置沉陷区居民12540户,占总安置户数的68.4%。到2005年年末,全市采煤沉陷治理一期工程将全面完成。
然而煤电仍是这座城市的产业支撑。资源枯竭,与仅剩余的煤炭资源,其实已迫使阜新在城市经济转型中应逐渐摆脱对煤电经济的依赖,但现实,煤电产业在阜新的经济增长中,依然是决定该市命运的主导,新的产业格局没有形成。该市委、市政府在转型方略上力主绿色农业产品精深加工业成为阜新继“煤电”之后的重要接续替代产业。然而这一方略能支撑阜新的经济吗?海州立井的特大矿难,给正在行进中阜新经济转型无形中蒙上了阴影。
资源枯竭型城市转型看阜新,而主战场在阜矿集团。然而从记者采访和了解到的阜矿集团的发展战略目标上来看,阜矿集团仍是在倾全力要打造大型矿业集团,虽然也在谋求非煤产值,力争到2010年,实现非煤产值达到20亿元,占据矿区经济总量的一半。但非煤产业还处于培育和相对发展期。而热手的煤炭市场,逼着阜矿集团去留住那最后一缕斜阳。这不能不说是阜矿集团的无奈。
有人曾形象比喻,过去的煤电之都,面对城市经济转型,是要把阜新变成都市里的村庄,很显然这是指阜新要用农业深加工来接替“煤电”产业。然而这里的人能转型吗?这是很少令人谈起的。一位曾试图转型的矿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试着种芦荟,政府给了500元的补贴,但没搞成,现在芦荟也死了。”当记者问他是否还想干点别的什么时,他说:“我挖了15年煤,我只会在地下干活了。”
2004年岁末,中国两个国有重点煤矿,河南大平煤矿和陕西陈家山煤矿相继发生特大安全事故,分别有148人和166人遇难。而阜新孙家湾矿难,再次为公众所瞩目,其瞩目不仅仅是昔日的“小煤窑之难”转成“国有大矿难”,不仅仅是那“带血的煤”,夺走一个又一个生命,而是我们如何从中得到警示。而对阜新这样一个要实现城市经济转型的城市来,所要思考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 责任编辑:任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