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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不紧张的，因为相信没有什么问题；但越到最后越紧张，因为就剩那么些时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3月10日下午，北京上地联想集团总部，杨元庆向本报记者这样描述接受美国安全委员会调查70天来的心路历程。
当天，记者还发现，联想总部大楼多了许多金发碧眼的新面孔，与联想的员工一样，他们胸口挂着连有蓝色系带的联想员工卡。
“他们大多是IBM前PC部门的员工，有做研发的，也有做行政的。”联想集团一高管向记者介绍，“不少从美国IBM总部过来的员工感慨，联想大厦超出他们想象的漂亮。”
走出调查阴影的新联想踌躇满志，在接受记者专访时，杨元庆颇为耐心地讲解起他谋划已久且正逐步实施的“渐进式整合”计划，在杨元庆的计划中，“稳定是第一位的”，而且“新联想希望一年内将实现盈利”。
70天惊心动魄《21世纪》：联想有没有做过审查不能通过，交易无法进行的备用方案？
杨元庆：没有，我们想的都是如何通过审查，完成这笔并购。从来没有备用方案。
《21世纪》：那是认定不会失败了？
杨元庆：也可能失败。我讲讲配合审查过程中的心路历程吧，刚开始心态挺平和的，但随着审查的深入，特别是时间逼近审查的最后期限，我们开始紧张，而且是越到后来越紧张。因为就那么几天了，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媒体感觉联想提前通过了审查，因为如果不是3月8号达成共识，那么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不能达成共识的美国各部委给总统写报告，以便在3月14日按时提交给布什总统。而美国总统审查又将是一个复杂的程序。
《21世纪》：外国投资委员会包括了哪些程序？
杨元庆：外国投资委员会主要审查外国政府在美国的投资行为，特别是涉及敏感技术，比如国家安全的投资行为。正常的时间是30天，联想与IBM于去年12月29日递交报告，顺利的话应该在1月28号就得到结果。
但外国投资委员会有权延长45天。就在1月底，外国投资委员会收到美国外交委员会主席、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小企业委员会主席的反对意见，这些意见同时提交给美国财政部长斯诺，认为联想购并IBM可能会对美国的安全造成影响。这就是审查延长45天的原因。
但45天不是必需的，如果审查的13个部委的意见一致，认可联想购并IBM，就可以提前结束审查。如果在45天内不达成一致意见，那么各个部委就得分别在3月14日向布什总统提交报告，供布什总统参考。从提交报告日算起，美国总统将在两个星期内给予裁决。
但比较幸运的是联想在最后关头让美国13个部委达成了一致意见，没有启动美国总统审查的程序。
《21世纪》：去年12月8日之前你们有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杨元庆：没有想过，因为获取美国政府批准是IBM的事情，联想的任务是争取中国政府的同意，中国政府已经于去年12月7日获得批准。
《21世纪》：与你一起到美国去谈判的都有哪些人？
杨元庆：我3月6日刚从美国回来，除我之外，马总及联想其他所有高层都去了美国。但我们不仅是为了审查的事情，另外还有两件事，其一是参加IBM一年一度的Parter World大会，即合作伙伴大会；第二是召开新联想第一次变革委员会。会议的主题是团队建设，增进相互了解，特别是在业务、员工认同、企业文化等方面，同时也为新联想的战略作前期的梳理。
《21世纪》：为了通过审查，联想做了哪些努力？
杨元庆：联想主要是配合调查，具体执行由联想在华盛顿的律师完成。从程序上说，获得美国批准应该由IBM来做，但由于涉及国家安全，所以联想也参与配合调查。
《21世纪》：中国政府是不是也做了努力？
杨元庆：中国政府肯定支持联想。但审查本身是一个企业行为，中国政府并没有参与其中。像日本、英国的企业到美国投资同样得经过审查，联想很理解这种行为。联想今后要做全球性的企业，这就要求联想做优秀的企业公民，到了任何地方，都要做优秀的企业公民，配合当地政府调查是职责所在。
《21世纪》：柳总给了哪些指导？
杨元庆：柳总的态度是八个字：坚决完成，配合调查。
美国的政府采购“门槛”
《21世纪》：美国政府担心什么？联想有没有做让步？
杨元庆：美国政府担心两个方面：一是担心高科技出口管制能否得到保证。其中又有两方面的担忧，首先是卖给联想的技术中有没有属于出口管制的技术，审查结果是没有；其次是IBM与美国军方及美国政府联合开发了一些涉及国家安全的技术，IBM要保证这些技术不流入联想，IBM得想办法在联想与IBM之间竖立一道防火墙。
二是美国的政府部门、军队以前都采用IBM的产品，特别是笔记本产品，今后新联想的产品将销售到美国政府部门或是美国的军队，他们认为这将影响美国的信息安全。联想解释说联想是一家诚信经营的企业，不会也不想获取不该了解和获取的东西。
《21世纪》：在今后美国的政府采购中，联想是不是要对安全做相应的承诺？
杨元庆：我们承诺以IBM原来的方式为政府客户、军队客户服务，其中包括生产、研发能力、价格。除此之外，作为外国公司，还会与政府、军队客户签署《安全保证协议》。此协议仅对美国本土以外的公司有要求，对本土的公司（如戴尔、惠普）没有要求。
《21世纪》：这是不是说美国的政府采购对联想竖立了一道门槛？
杨元庆：限制肯定有，但未来在美国政府客户中拿到多大的饼，并不取决于这些限制，而是取决于公司的竞争力。事实上，过去IBM的优势是笔记本，台式机业务较差。并购之后，新联想台式机、笔记本都很强。这有可能威胁到一些本土厂商的政府采购订单，特别是台式机的采购，因为联想的台式机是强项。这也是一些美国本土厂商紧张的原因。
《21世纪》：美国其他部委担心的因素是不是也不一样？
杨元庆：是这样的，因为各个部门所管辖的范围不一样。比如财政部、商务部他们考虑的是商业利益，联想让他们觉得这是好事、符合美国的商业利益；而国土安全局考虑的是国家安全。审查过程中联想得让各部门的职责、利益都得到满足，所以也得以提前一致通过。
《21世纪》：能否透露签署的具体条款？
杨元庆：条款不便透露，但13个部委都满意了。
《21世纪》：对于这次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的审查，你觉得有哪些经验值得今后的中国企业学习？
杨元庆：具体项目不好透露，但说到感觉倒是很多。首先是美国对国家安全高度重视，而且有完善的法律法规可以遵循，此次审查完全遵循这些法律法规进行。对于一些来自于外国的投资，政府对外国产品的采购都有严格的要求，这值得我们学习。
对于今后实施并购的企业来说，作为被审查的对象，拥有一颗平常心至关重要，因为要做所谓世界公民，就得有一个世界性的胸怀。每一个准备走向世界的企业，都得遵循当地的法律，本着诚信的原则做生意。有了这样的心情，就不会急躁，不会在最后关头把事情搞砸了。
希望一年内赢利《21世纪》：一些咨询公司觉得新联想的组织架构更像一个拼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司合并。
杨元庆：我觉得这才是明智的做法。两个公司直接放在一起有很多不兼容的地方。你直接来一个彗星撞地球，肯定会造成许多动荡。联想现在的策略是先稳定，然后再整合。事实上，从业务层面上来说，两家公司冲突交叉非常小，也没有必要马上彗星撞地球般撞成一个球。
《21世纪》：过渡期内会一直分开运营吗？
杨元庆：你所看到的独立运行其实只是一个方面。另外一方面，联想与IBM已经开始融合。比如总部职能，现在财务、人力资源职能已经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了。除此之外，比如采购中心，供应链都已经整合到一起了，而不是分开运营。联想的策略是，哪些地方最需要实现协同效应，哪些地方就先做。
现在IBM有IBM的产品，联想有联想的产品，如果都合在一起，用谁的呢？贸然整合在一起，效果显然不好。联想接下来做的，是先统一产品线，重新开发产品，开发新品，产品开发的周期至少得一年，一年之后，等产品统一了，再考虑市场渠道如何整合的事。
事实上，即使是销售与渠道，也就是在中国有冲突，有两支销售队伍。而在世界其他地方，我们直接用IBM以前的员工就行了。
与外面的人相比，我们更了解联想，知道联想适合吃什么药。我们认为渐进式的整合最适合联想，而不是激进碰撞。
《21世纪》：但联想购并的是一块非赢利业务，你扭亏为赢的预期是多长？
杨元庆：新联想希望一年内赢利。虽然PC业务在IBM是一块非赢利性业务，但联想的PC业务却是赢利的，我们有信心让IBM的业务到了联想之后赢利。当然，联想不指望第一年或是第二年就赚大钱，但赚是必须的。我也认为这没有太大的问题。
（ 责任编辑：铭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