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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极分化，这个让东南亚国家头痛不已的社会痼疾，正在成为引发新一轮动荡的“祸首”。在泰国，“城里人”终于推翻了“乡下人”支持的总理他信。就在泰国的僵局刚刚出现缓解，他信宣布不担任下届总理的第二天，大批菲律宾人走上首都马尼拉街头，要求总统阿罗约下台；近日，又有报道称上百万尼泊尔人举行反国王集会……东南亚媒体指出，这里的“民主”不但没有胜利，而且有向“民粹政治”甚至“暴民政治”发展的趋势。这种趋势使政治传统、社会问题相似的东南亚国家越来越担心。
“城里人”推翻了“乡下人”选出的总理 4月6日，菲律宾反对派在首都马尼拉游行示威，并与军警发生了冲突。
泰国这次出现政治动荡，最根本的原因是两极分化，即社会中上层与社会底层尤其是农民的利益尖锐对立，这也是不少东南亚国家的通病。
2000年以前，泰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超过2500美元，被世界银行评定为初级发达国家，但泰国80％的人口生活在乡村，数以千万计的农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他信2001年当选总理后，在扶持农村发展、缩小贫富差距方面，花费了大量心思。他大力推行照顾中下层的政策，向每个乡村提供百万铢（1美元约合41.5铢）发展基金；推动“一乡一特产”，发展农村特色经济；将农民还贷期限推迟3年，且不加利息；实施近乎免费的“30铢医疗计划”等。一位在农村待了很多年的泰国知识分子说，他信5年中给予农民的，比以往所有总理都要多。泰国国家统计机构最新数据显示，泰国贫富差距在过去5年（2000—2005年）显著缩小。富有阶层与贫困阶层的收入差距，从9.3倍减少到8倍。因此，泰国农民对他信的支持率一直居高不下。反对派在曼谷游行时，不少农民也拥进曼谷，声援他信。大选时，不少进城打工的农民专门返乡，为的是投他信一票。在他信得到的1600万张支持票中，大部分出自农民之手。
他信的经济政策在倾向农村的同时，触犯了许多城里人的具体利益。比如说，“30铢医疗计划”降低了医院的利润，减少了医生的收入，法政大学所属医院去年因入不敷出宣布退出该计划。政府推行的教育改革举步维艰，20所大学的1万多名年轻教师，因为参加他信倡导的脱离公职计划而加薪无望。国有企业股份制使得自来水、煤气、电力等公司的职工大为不满。这些人成为反对派阵营中的重要力量。除此以外，在曼谷，富人比比皆是。一些富翁控制着财富，也控制着部分媒体。他们对于泰国政治、经济的影响力举足轻重，因此，大选前的反他信游行不仅声势浩大，而且“杀伤力”很强。
相对于中产阶级形式多样的抗争，农民只会开着拖拉机进城，聚集在一块草地上表达对他信的支持。当他信下台的消息传来后，他们又把铺盖卷搬上拖拉机返回农村，背后留下了市民们“垃圾遍地、草地狼藉”的一片指责声。泰国一位政治学教授指出，经济状况决定了农民看重的是眼前最实际的利益，而不像中产阶级那样有明确的政治主张。
腐败和军人干政备受关注
除了切身利益受到侵害，泰国中产阶级还对政府官员的腐败特别敏感。这次风波的起因，就是他信家族企业通过转让股份，获取巨额利润的同时又成功避税。此外，泰国媒体曾披露说，一架泰国空军的C—130运输机被政府高官堂而皇之地用来运送大批重要人物，参加一场生日宴会。在修建新机场的过程中，一些官员先是被控在采购安全检测设备时舞弊，采购价高得离奇。再就是机场还没启用，跑道已裂了大口子。这些新闻不时刺激着泰国的中产阶级。
尽管存在很多社会矛盾，但泰国的民主进程中有一点得到了西方的认可，即军方不再直接干涉政治。和很多东南亚国家一样，泰国的军人政治长达几十年。在此期间，发生军事政变的次数几乎与民主选举一样多。从1932年起，泰国共发生了24次政变，其中军事政变17次。军人直接执政8次。截至1992年，在60年的时间里，泰国政府有51年被控制在军人或者有军人背景的政治家手里。1992年，军人政治正式向政党政治转换。在今年的这场政治危机中，军队并没有公开站在政府一边。在游行人潮在曼谷街头涌动时，有报道称，他信为试探军方的反应，会见了军方统帅颂提并商讨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的可能性。颂提说：“示威者一直都很平和而且遵守法律。我相信这是全世界最和平的示威活动，应该列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即便如此，军队仍在泰国的政治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曼谷大街上随处可见军人银行，公共电视台数量屈指可数，其中就有两家归军队所有。一旦政局不稳，泰国人仍会习惯性地将目光转向军队。
有些国家感同身受
与泰国的情况不同，菲律宾的游行主力是穷人。多数政治分析家把菲律宾人划分为5个阶层。在菲反对派中，各阶层的利益代表都有，他们之间的巨大差异和对立使得反对派群龙无首，难以对政府构成威胁，但却维持着一种政局不断动荡的状态。一些分析人士指出，菲律宾的街头示威者大多数为穷人，而且不少是用钱雇来的，这里的中产阶级对反对派不抱希望，加上教会不明确支持街头示威，菲律宾的反对派目前很难组织1986年和2001年那样的“人民力量运动”。在菲律宾，军人干政的气氛始终十分浓厚，经历了今年2月24日兵变危机后，阿罗约总统为安抚军警部队中的下层官兵，提出改善官兵们的住房等福利待遇，并让更多有能力的青年官兵得到晋升机会。菲律宾政治分析家林智聪教授指出，菲律宾、泰国等东南亚国家推行的是美国倡导和支持的民主，但由于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基础、民众教育水平等没有达到西方民主所需的要求，事实上，这里的民主只是少数富人、政客们享受的民主，普通百姓毫无民主可言。
对于泰国的问题，马来西亚认识得较为深刻，通过报纸文章的标题就能看出这一点。如《政治僵局依然难解》、《不要滥用民意》、《妥协合作才是关键》等。马来西亚政府认为，东南亚国家面对社会经济方面的巨大挑战，仍然要与贫困作长期斗争，必须确保建立一个公平分配国家财富的机制。由于贫富差距问题恶化，一些国家正在面对更多群体对政府合法性的挑战，并已影响到地区稳定。此间政治学家认为，泰国的政治危机会对马来西亚、印尼等国政府带来一定压力，但不会产生连锁反应。他信被迫辞职，体现了发展中国家民主政治不成熟的现实。他信执政期间的问题应该通过民主选举或法律途径来解决，而不是通过街头示威和群众集会，这件事在东南亚民主进程中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先例，也是马来西亚、印尼等发展中国家必须引以为戒的。
美在东南亚推动民主化浪潮
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南亚研究室主任翟崑接受本报采访时指出，在国际上，东南亚被称为民族、宗教和社会问题的“博物馆”，就是说，这里的人文社会情况极其复杂。由于有被殖民的历史，东南亚各国政治制度的来源不尽相同。印尼的政治制度中很多东西来自荷兰，菲律宾的制度大多学的是美国，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的文官制度留有英国的很多痕迹。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发生后，新一轮民主化浪潮席卷东南亚，这一地区的国家几乎都有了政治体制改革的动作。与此同时，美国在这个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的地区花了相当大的力气来推进其所谓的“民主”。在越南、老挝、柬埔寨，都有不少美国支持的“颜色革命”组织在活动。泰国、柬埔寨国内反对派的声音在上升。印尼的总统直选背后有明显的美国因素。对于缅甸，美国一直在施加各种压力，迫使其走上“民主”道路。
翟崑还说，在东南亚国家内部，中产阶级喜欢民主制度。这个阶层目前在东南亚各国表现出了很大的政治能量。但是，尽管有大国势力的推动，精英阶层的促进，民主化却并不能解决这个地区存在的社会不和谐、贫富分化严重、种族分裂、宗教冲突等固有问题，反过来，这些问题还借着民主制度出现了放大、激化的趋势。一些民主难以解决的问题一旦爆发，在政治危机中就会成为打破平衡的决定性因素，像泰国南部的分裂问题，就变成了反对派攻击选举程序的把柄，直接导致了强硬的他信宣布不出任下届总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东南亚国家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民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本报驻泰国特派记者任建民本报记者 程 刚 本报驻菲律宾、马来西亚特约记者 王传军 孟青）《环球时报》 ( 2006-04-12 第07版 )
(责任编辑：孙可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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