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访大别山:寻友记
今天要带大家去的是大别山老区河南的新县,新县地处大别山腹地,在革命年代是鄂豫皖苏区的首府,从这里曾经走出过八十多名将军,新县是著名的将军县,同时也是国家级贫困县,15年前我们大别山革命老区行报道组到新县时,新县人民正在努力寻求发展,摆脱贫困,当时有两个人让我印象深刻,一个是村支书陈登封,另一个是药厂副厂长熊维政,陈支书那时也有50多岁了,是位铁面无私的老党员,熊厂长则还是个三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在药材种植和生产上非常有一套,他们都努力开辟脱贫之路,转眼15年过去了,这两位老朋友怎么样了,当地乡亲们过得还好么?这次重访大别山,我要去寻访他们。
四十年如一日的党支部书记陈登峰
这次重返新县第一感觉就是,路比以前好走多了,原来老区新县的柏油路屈指可数,现在公路已经四通八达,车来到老陈书记他们村口时,发现村里也正在修路。
赵赫:“你好,我是中央电视台的,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就是原来我们村有个老支书,叫陈登峰,你认识他吗,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带我去找一下陈书记,可以吗?”
村民:“可以。”
赵赫:“那打搅你了,正在忙什么。”
村民:“正在修路呢。”
这位给我们带路的老农叫戴起根,他说,村里的路很快就能修通,但遗憾的是老支书陈登峰几年前病倒了,最近病情才有所好转,没能看到村民们热火朝天修路的景象。
记得15年前我们认识陈登封的时候,他身体非常好,50多岁的人,声音洪亮,开会时不用喇叭,干起农活来不输给年轻人,有时带村民进山种树,一干就是好几天,可以说他用脚丈量过了村里的每一寸土地。
今年70岁的陈登封,40年来一直在为陈高山村服务,担任过村团支部书记、生产大队会计、大队长等职,1973年开始担任村党支部书记,直到1998年冬季突发脑溢血倒在农田水利建设工地上,被迫退休。
赵赫:“陈书记,你好,还记得吗,15年前我们曾经采访过您,1991年的时候。”
陈登峰家人:“他知道,知道。”
赵赫:“听说现在身体不太好?”
陈登峰家人:“身体不好,太辛苦了,这一辈子为村子里做了这么多的事。”
陈登峰得病之后走路说话都有些困难,看到我们到来,他看起来很高兴,但是嘴里却说不出来。
赵赫:“现在村里老百姓生活变化大不大?”
陈登峰家人:“变化大,变化大的很。”
说到村里的变化,有一肚子话却又说不出来的老陈领着我们往门外走去,站在老陈家门口望去,发现原来四周的荒山都变成了经济林。
赵赫:“当年你种的那些树都长成大树了,大得很,这片都是吗?”
陈登峰:“都是,现在林子里还有些竹子,种树之前这山都是秃的,都是光秃秃的。”
15年前陈登峰每天都要拿着一杆猎枪上山护林,村里的这片山林是他这一辈子的心血,他的三个亲戚曾因为砍树而被他重罚了几千元,为了护林,他得村里罪了不少人,但是他依然坚持,还提出要在村里栽种茶叶,板栗,油茶,但是种了一辈子地的村民都不买帐,宁可守着仅有的7分地也不愿意种树栽茶,陈登封只好挨家挨户去做工作,给我们带路的一位老农戴起根当年就趴在自己地里死活不愿意种茶。
赵赫:“都说农民是最讲实惠的,当年陈书记号召大家种茶叶的时候,还有很多农民不乐意,比如说像我身边的这个老戴,还记不记得当时陈书记怎么劝你种的茶树?”
戴起根:“当时就是说空地,弄种子来打一行行的种茶叶。”
赵赫:“你当时为什么不愿意种?”
戴起根:“我当时认为茶叶没人要,卖不出价钱来,所以我不愿意,最后茶叶普遍开花都种了茶叶,我才相信,我也种了茶叶。”
赵赫:“种了多少亩?”
戴起根:“种了2-3亩。”
很多像老戴那样的农户,现今都种起了茶,而且有了不错的收入,土房变楼房。
村民:“96年盖的。”
赵赫:“盖这房子花了多少钱?”
村民:“四五万。”
赵赫:“盖房钱靠什么收入的?”
村民:“种了几亩茶。”
陈登峰所在的陈高山村是典型的大别山农村,人多地少,山多田少,人均7分地,但却有6亩山场,老陈当年就从山地上打主意,带领村民发展林区经济,现在村里人均收入从91年500多元增加到2800多元。
大别山老区的致富路
赵赫:“确实15年之后,我们再到这里的时候,看到漫山遍野的都已经种满了茶树,都知道信阳茶叶非常出名,信阳毛尖,很多朋友来的时候都希望我们能够给他们带点回去,品尝一下,今天我就让老戴来教我怎么采茶。”
信阳毛尖,仅仅是茶树上这一点点叶尖,并不是每一支上面都有,采起来真是不容易,在老戴的指导下,赵赫费不少功夫才找到叶尖。
这采茶还真考眼力耐力,这么热的天,象赵赫这样半天采不到2两,已经热得满头大汗。
赵赫:“这个就是我们刚在山下采回来的茶,现在开始进行炒制,开始进行炒,我来试试,你得教我,是这样吗?”
戴起根:“是这样。”
赵赫:“像那么回事吧。”
戴起根:“像,火大它就会糊了,你让我来吧,现在火打的很。”
赵赫:“担心我给炒坏了。”
戴起根:“你炒得动作慢了。”
赵赫:“我的动作慢了,应该再快一点,火大,要快,我再试试。”
戴起根:“好,你来,动作要快。”
赵赫:“我炒不开了,还是你来吧,刚在老戴的帮助下,我们已经炒出一窝茶叶,炒出来的茶叶跟刚摘下来的确实不一样,闻起来有一股非常清香的味道,就像我们平时喝得信阳毛尖的味道,但是刚炒出来的茶叶还有一点潮湿,所以后面还要进一步烘干,柔制。”
戴起根:“把纠缠一起的都打散。”
赵赫:“现在老戴在做的这道工序是要把茶叶打散,用手,把刚才炒得过程中都扭成团的这些茶叶给它打散了,这样看起来好看,所以我刚说也只是大概的过程,真正我们要喝到一杯清香的信阳毛尖的话,这个过程真的是非常细致,还比较复杂的,这样茶叶的条灸直了,这好看,直了。”
像这样挥农户手工炒茶质量不是很高,卖的价格也不是太那么好,现在随着种茶的农户越来越多,茶叶交易市场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新县一年茶产值4000多万,这催生了一批茶叶加工企业落户新县,这些企业直接与农民签收购合同,从农民手里收购茶叶进行加工,因为省去了中间茶贩子转手的环节,收购价格并不低于市场价,既保证了农民的收入,茶叶也上了档次成了规模,销售市场更广阔。如今信阳的茶叶已经闻名世界,每年茶叶节,茶文化节都吸引来自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关注。
茶叶产业化为大别山老区寻找到一条致富之路,而在15年前的另一位老朋友熊维政,他致力于通过办企业来发展当地经济,在国家的扶贫工程帮助下他和老区人民一起办起了一个小药厂,15年没见,听说他现在已经是大集团的老总了。
羚锐制药,大别山的骄傲
15年前,赵赫在熊维政的药厂里认识他,当时他们还在几间平房里办公,现在他们已经迁进了县城,还有了自己的办公大楼,没想到的是,在漂亮的办公楼里找不到熊维政,听说他跑到农户地里去了,老总下地,这倒新鲜,我要看看他干什么去了,工作人员带着我们驱车10几公里,终于找到了他。
赵赫:“熊总,你好,好久没见了。”
熊维政:“多年没见了,老师还是这样,没什么变化。”
赵赫:“你也没什么变化,还那么精神,企业也越做越大,刚才我们刚从总部那过来,那大楼跟15年前真的是两个样。”
熊维政:“不好意思,刚才不在。”
赵赫:“今天怎么想到这个地上?”
熊维政:“前一段时间天气非常旱,一个多月没下雨,这是我们公司加农户加基地,这是我们公司需要的中药材,叫颠茄草,因为天旱正好有些地方都死了,我们正好要补种,赵老师,这是我们的农户老徐。”
赵赫:“你好。”
老徐:“你好。”
赵赫:“这要补种的吧。”
老徐:“对,有的地方干的死的,就给它补种一下,正好下了雨可以种。”
“这颠茄是从什么地方引进来的?”
“有些颠茄草是从西方引进来的,我们是在山东。”
原来这地里种的都是羚锐公司入药用的一种药材,叫颠茄草,而这位农民老徐就是这几亩地主人,也是给羚锐种颠茄的农户之一,看我们对颠茄很有兴趣,熊维政和老徐请我们体验一下,和他们一起补种颠茄苗。
赵赫:“这么种行吗?挖一下,我还行吗?我还不太会用,拿铁锹还行。”
老徐:“这就行了。”
熊维政:“现在老徐也成了技术员,技术员要是不在了,别人就咨询老徐。”
我们发现栽种颠茄比种水稻简单,熊总告诉我们颠茄苗都是羚锐公司免费提供给农户,而且维护成本也跟水稻差不多,但是其收益却要比种水稻大的多。
赵赫:“正好下雨,这雨下得还真及时,包了多少亩?”
老徐:“7-8亩。”
赵赫:“担心不担心?”
老徐:“有技术人才培植,不担心,技术的保证只是一方面,我们一亩地种下来,最后钱不能收到,羚锐跟我们都有签有合同,都签了。”
赵赫:“这是有约束的是吧。”
熊维政:“我们签了协议每公斤我们给他们7元钱,我在外面买也是这么多钱,为什么不让老百姓种,我来收购呢,本身这个项目也是解决三农问题的项目,将来能够带动很多农民致富,过去种一亩田收成好的时候纯收入300元,那么现在种颠茄草,最低能挣一千元。”
老徐邀请我们上他家去喝杯水,他家在半山腰上,2间土房是20多年前盖的,看起来有些破败,今年56岁的老徐,孩子都外打工,剩下他和老伴在家,原来种地每年也就1000多元收入,他看着村里的人都搬到山下盖起了小楼,今年他也决定种植了一些颠茄草,他说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就有6-7千元的收入,老徐盘算好了,等攒够了钱,就搬到路边盖一个小楼房。
我们相信老徐的愿望会很快实现,因为15年前,铃锐也是在一排小平房里起步,但现在他们成为了新县唯一的上市企业。
15年前国家在老区建设了一批扶贫企业,羚锐是其中一家,但由于老区交通,信息,资源等诸多方面的劣势,其中很多扶贫企业没有存活下来,老区新县也被称为企业死亡之地,然而15年后,铃锐不仅存活下来了,而且成为了新县唯一上市企业,羚锐是怎么做到的,我们这次去了也重访了当年羚锐诞生的地方,希望能从中找到答案。
赵赫:“15年前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和熊总认识的,当时这还是山区一个小药厂,15年之后熊总已经是上市公司董事长了,我记得我们药厂不叫羚锐。”
熊维政:“对,当时叫信阳羚羊山制药厂。”
赵赫:“那我们是从哪年在这个地方开始生产的?”
熊维政:“89年底试产,90年正式生产。”
赵赫:“当时有多少人?”
熊维政:“91年的时候,我记得那时赵老师你来得时候还不到40人。”
在羚锐诞生的地方,当时生产条件十分简陋,工人们吃住工作都在几间平房里。
羚锐制药厂老员工:“没有进厂之前,想象中肯定是很标准,厂房各个方面都很标准,进入厂才知道厂房是租人家的厂,厂里设备还没进行安装。”
为了节省开支,工人自己安装生产线,没有工具就四处去借。
“都是到新县的相关企业借,跟人家说好话借,有时候在借工具的过程中,人家不是心甘情愿借你,都是跟人家说好话,乃至跟人家磕头,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
透过墙上这一幅幅退色的标语,似乎能看到当年40多个员工在白手起家的艰难景象,也能看到他们高昂的斗志。
铃锐刚起步时效益不好,工人们每人1天就1块钱,甚至还要自己从家带饭菜来上班,但工人没有舍弃羚锐。
“那个时候需要帮忙的时候,工人们根本不讲价钱,不知不觉就去帮忙,所以当时那种气氛,虽然那时候工资少,但是在精神上感觉到这个企业有希望,哪怕是企业有困难,但那是暂时的。”
正是依靠着勤恳、朴实的老区人民,羚锐渐渐走出了困境。
“羚锐的发展以后改变新县人的观念,我认为这是最大的变化。”
1993年,靠着一个产品,铃锐的产值首次突破1千万,在羚锐的车间里,熊维政很自豪的向我介绍了这个当时羚锐唯一的产品,铃锐就是依靠这个产品起家。
熊维政:“91年之后,特别是上次赵老师你们来了之后,一下子我们产值超过500万,利润超过了100万,在新县算是最大的企业了。”
1997年,羚锐公司产值突破1个亿。
赵赫:“我们一年生产的膏药是什么概念?”
熊维政:“可以围绕地球贴4圈,贴4圈。”
2000年底,羚锐抓住机会成功上市,募集资金3.2亿元,完成了三级跳,被人称为企业死亡之地的新县老区,就这样诞生了第一个上市公司。
“不仅战争年代能出将军,和平年代也能搞建设。”
利用上市融资
,羚锐的实力再一次得到扩充,兼并参股的10余家企业,产品从原来的外用膏剂增加到内服药保健品等200余种,1988年羚锐靠260万元起家,2005年他们的产值已经达到9个亿。
赵赫:“这两天我们在新县老区采访的过程中,经常会听到当地老乡说这句话,一人进羚锐,全家都脱贫,这样一句话,说起来非常直白,也非常朴实,但却能折射出一定的道理来,比如说像新县老区,虽然落后,但却有很多资源优势,像板栗,茶叶,中草药等等,那么这些资源优势也正是当地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那么可以说,当地企业的发展,一方面解决当地农民劳动力的就地转移,另一方面也带动了地方经济,形成了地方经济支柱产业。”
在羚锐工厂里我们发现职工中有近一半是来自农村贫困家庭,熊维政告诉我们羚每年招工的时候对农村贫困家庭都有所倾斜和照顾,这是羚锐10几年来的规矩。
赵赫:“你父母主要是做什么的?”
员工:“父母都是农民。”
赵赫:“原来家里收入主要靠什么呢?”
员工:“靠父母种田,工作四年,算老员工了。”
赵赫:“一个月收入多少?”
员工:“1300-1400左右。”
赵赫:“父母现在还辛苦吗?你会不会贴补给他们?”
员工:“那当然了。”
铃锐的崛起,不仅仅解决了部分农民的就业问题,还为新县建设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熊维政:“新县人民哺育了这个企业,我们要很好的回报新县。”
在新县羚锐的员工捐资修建了一条羚锐大道,羚锐公司还捐建了希望小学,养老院等设施,羚锐这个大型企业还带动了周边运输、餐饮、房地产等一系列产业的发展,目前,铃锐在进行多种药材种植试验,希望能把过去到外地收购原材料用的钱让本地农民来挣,使更多农民享受到新农村建设带来的实惠。
熊维政:“只有把企业做大作强,为老区脱贫致富,为建设新农村,让我们老区人民都富起来。”
和两位老友的重逢虽然时间短暂,却让我们难以忘记,还记得临走时,老陈支书、熊维政和我们一起品起了我亲手炒制的茶叶,坐在农家小院里,新茶入口唇齿留香,周围青山绿树,满眼是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留连忘返,我们在这里期盼着和两位老友的下次重逢,也祝愿老区的明天更美好。
主编:张雪梅
记者:罗垠
摄像:董伟涛 (责任编辑:李淑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