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宝宝”扎堆考验低水平生育 带诸多社会问题

三月二十一日，湖北省襄樊市第一人民医院新生儿区，护士忙碌地护理才出生的小宝宝们。龚 波摄

　　为生一个“金猪”宝宝，许多年轻人选择在今年生育——“猪宝宝”扎堆，医院忙坏了

　　就“猪宝宝”扎堆生的现象，记者专访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院长翟振武教授。

　　生肖偏好和育龄妇女高峰叠加

　　记者：什么原因造成“猪宝宝”扎堆生现象？

　　翟振武：今年扎堆生育现象的出现应归结于生肖偏好和育龄妇女高峰两者的叠加效应。

　　一是生肖的偏好在国人心中根深蒂固。历年人口统计资料表明，受这种生肖文化影响，每年新生儿人数会随生肖不同而有差异。中国人不大喜欢属羊，农历羊年出生的人相对少些。而２０００年的“龙宝宝”，２００４年的“猴宝宝”，都比邻近年份出生的人多。

　　二是新的育龄妇女高峰出现。２００８—２０１２年，我国２０—２９岁生育旺盛期妇女数量将大幅上升，导致出生人口数量也会出现一个新的高峰。现在出生高峰刚刚显露，还没有达到人口出生最高峰。我国第三次出生高峰是在１９８５年—１９９１年之间，由此推算我国第四次人口出生高峰在２００７年前后出现，２０１２—２０１３年将达到最大峰值。

　　“排队族”面临资源短缺

　　记者：扎堆生育会带来哪些社会问题？

　　翟振武：公共资源的匹配是与正常年份相适宜的。扎堆生育会造成资源的部分短缺，无意中把孩子放到了一个“排队族”的位置，一生都将面临激烈竞争。

　　出生时，竞争产房；三年后，争着上幼儿园；六年后，争着上学。在普及教育阶段，突然性的生源扩大会使基础教育资源压力陡然加大。而到高中阶段则是残酷的硬淘汰，生源的突增会使竞争大大加剧。上大学也是如此，录取率会明显低于相邻年份。突然性的大量劳动力涌入就业市场，也会使就业压力突然加大，找工作成为巨大的挑战。

　　记者：某一个年龄的人口突然扩大或缩小，是否对社会经济平稳发展有不利影响？

　　翟振武：是这样，国际上就有类似例子。上个世纪４０年代，战后美国出现了“婴儿潮”。整个这一代人从上学到就业，都面临激烈竞争，同时伴随一系列心理问题，最终导致这一代人整体上工作收入减少，生活水平下降。

　　低生育水平遭遇现实考验

　　记者：未来我国人口发展的趋势如何？

　　翟振武：当前，我国人口发展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低生育水平面临现实反弹的风险。今后十几年，人口惯性增长势头依然强劲，总人口每年净增８００万—１０００万人。群众生育意愿与现行政策的要求之间存在较大差距，多数地区人口增长存在反弹势能。政府职能转变、社会快速转型和人口加剧流动，使以行政手段为主的工作方式效力递减；任何工作失误及外部环境的不利影响都可能导致生育水平回升。

　　记者：那么，如何才能破解扎堆生育带来的问题？

　　翟振武：只有理性选择生育时机，避免扎堆生育，才能从总体上保持目前较低的生育水平。每年出生人数的平稳和渐变，对社会发展有利，对家庭有利，对子女也有利。父母应该努力为孩子创造一个宽松的生存环境，而不是一个竞争更加激烈的环境。

　　３月２０日，北京卫生信息网公布，北京妇产医院、中日友好医院、北大医院等１０多家三级医院产科空床数量为０。

　　自３月１２日北京实行“产科情况日报”以来，多家三级医院产科便一直处于０床位的状态。

　　家住北京门头沟区的韩女士，预产期是今年６月１日。每次产前检查，她先生都要凌晨２点多从家里出发，赶几十公里的路去北京妇产医院排队挂号。而现在最令她头疼的，则是担心在生产的时候能否在大医院占到床位。

　　但是，这些辛苦并没有打消众多育龄妇女想在今年当妈妈的热情。“去年结婚，今年生宝宝，赶的就是六十年一遇的金猪年，为孩子图个吉利。”一些准妈妈不无得意地说。

　　产妇挤爆大医院

　　“北京市近几年住院分娩量每年增加幅度在１５％左右，去年新生儿出生为１２．９万，今年预计会达到１４万，比去年又有所上升。”北京市卫生局副局长邓小虹介绍说。

　　３月１６日上午，北京海淀区妇幼保健院的挂号处挂出了“今日产科号已挂完”的纸牌，还有不少孕妇在医院候诊室外的分诊台前徘徊。面对询问，医院工作人员回答：“上午的号早没了”、“下午的号也没有了”、“明天早点来挂号吧”……

　　临产期在３月底的陈女士正在门外喝水，她已经做完了全部孕期的检查。从怀孕１２周开始，至少要来医院检查１０次。陈女士深受排队等候之苦：早上５点半去排队，可以随意挑选专家的号，５点半至６点半就只能挂到普通号了。如果６点半以后来挂号，基本就没希望了。

　　一路走高的孕产妇数字让海淀区妇幼保健院院长张运平犯了愁，今年１月，该院产妇数量同比增长了１５％，２月同比增加了２０％，３月上旬同比增加了３０％。目前每个夜班都要收３０来个临产的孕妇，“不到半个小时一个，医生整晚不能闭眼”。近期，该院决定再增加两个病区、６０张病床。

　　北京妇产医院每年分娩量是全市新生婴儿数的１／１０。该院２００３年全年出生婴儿６０００多名，２００６年达到１１８００名，２００７年以来产科的日门诊量达８００—９００人。

　　“赶上今年这样扎堆生育的情况，医院硬件设施承受不了还在其次，关键是医生们长期满负荷工作，存在潜在风险，孕产妇即使多花钱也可能服务打折。”北京妇产医院副院长张为远告诉记者。

　　据北京市卫生局提供的数据，１７家医院已经处于饱和，甚至超出了医院产科现有的承受能力。２月２７日，中日友好医院因床位有限，产科门诊发出通知，暂时停止挂号。１天后，医院恢复产科正常挂号。

　　在南方的深圳，“猪宝宝”风也吹得很猛。“今年以来工作量明显加大了。”在深圳市二医院产科工作的赵卫华博士说。据统计，２００７年１月份，该医院接生婴儿１６０个，较２００６年同比增长３３％；２月份接生１５６个，同比增长４６％。

　　有关部门呼吁，产妇如无特殊情况可在就近医院分娩

　　３月１２日，北京卫生局开始实行“产科情况日报”，１３日在北京市卫生信息网上首次公布了全市７０家产科空床数和门诊数。

　　几家综合医院的负责人都表示，不希望媒体报道。“我们医院是综合性医院，产科的床位本来就少，来医院生产的产妇已经很多了。媒体一报道，会有更多的产妇扎堆过来。”

　　为应对“出生潮”，几家综合性医院也启动应急预案，增加产科病床、抽调医护人员增援产科医疗，增加产科手术日数。

　　产妇数量的激增给医院带来不小的压力。“最关键的是风险增大了”，赵卫华说，“生产容易发生如高血压、前置胎盘、血小板减少等合并症，医院面临抢救的概率大幅增加；另外，人数激增也给工作秩序带来压力，增加了工作的复杂性。”

　　据介绍，产前检查大多数都是“例行检查”，只需在围产期的关键时段，如孕１２周、２０周、３０周、３６周产检时挂专家门诊或到妇产专科医院检查。产妇如没有特殊情况在就近医院分娩即可。这样也能有效避免有的医院床位紧张，有的床位空闲的尴尬。

　　据统计，北京有１７０多家经过卫生部审批的合格助产机构，即使一级助产机构，也可开展正常分娩的助产工作。

北京各大超市内，婴幼儿用品热销。南 山摄

　　育婴经济升温

　　记者在妇产医院采访时，发现有两帮人特别活跃。一帮人是忙着散发月嫂公司、婴幼儿用品商店的宣传广告；另一帮人则是号贩子，他们声称可以帮忙挂上专家号。

　　北京妇产医院附近有两家月嫂公司——亿婴宝和婴婴尔，最近生意都特别火。他们把月嫂分成五六个等级，品牌月嫂或是顶级月嫂的月工资在４０００元左右。

　　月嫂尹女士以前做过护理工作，她的工资是每月４３００元，另外还要另加５００元。

　　一家月嫂公司的工作人员修女士说，想订月嫂要早点，订晚了可能就订不上了。有的客户预产期在９月，现在就已经来订月嫂了。

　　商场里，孕产妇产品也大多销售良好。孕妇常用的防辐射服，普通的也要３００多元钱一件，好一点的都上千元。

　　在一家专门出售孕婴用品的品牌店里，记者看到不少孕妇在挑选婴儿用品，宝宝被、学步车、玩具、尿布、睡袋枕头、吸奶器等等，还有的在挑营养品，钙片、叶酸、蛋白粉、ＶＣ、ＶＥ，甚至还有鱼油和海参。销售人员说，虽然这些用品价格不菲，但是都卖得不错。

　　“‘猪宝宝’扎堆出生，推动了‘大肚子’经济升温。反过来，也不排除商家利用‘金猪’概念来炒作促销。”有专家如此分析。

　　对民俗的认识应积极引导

　　究竟是什么原因引发了这拨“出生潮”？

　　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所副所长张车伟认为，上世纪８０年代，我国曾出现生育高峰，现在，这些“８０后”已经到了育龄阶段。而在这个背后，也反映了中国人根深蒂固的生肖偏好。

　　“冲着生肖生宝宝的孕妇比例大约就占了一成。”张为远说。

　　据了解，从去年民间流传一些说法，引发了各地结婚生育潮。按照中国传统历法，２００６年既有“双春”又有“闰月”，为大吉之年，尤宜嫁娶。而２００７年没有“立春”，却是六十年一遇的“金猪年”，适宜生育。

　　研究民俗的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万建中解释说，按天干地支的说法，今年丁亥年实际上是土猪年。而金猪年的说法是和财富联系在一起，猪在唐代被称为“乌金”。唐代的贞观元年正好是丁亥年，就有了把丁亥年称之为“金猪年”的说法。

　　“人的成功由多种因素决定，跟属相没有必然联系。”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夏学銮打了个比方，扎堆生育像开车遇红灯一样，在生育的开始就遭到红灯，可能在一生中会遇到更多的红灯，遭遇更多的等待。

　　“金猪宝宝的说法是从民间流传开的，表达了民众崇尚富有的心理，是对美好生活的一种期待。重要的是要把这种积极的心态引导好。”万建中告诉记者。

　　链接·“世纪龙儿”并不轻松

　　世纪之交的２０００年，适逢农历龙年，按照民间说法被视为大吉之年，而这一年出生的婴儿被吉祥地冠以“千禧宝宝”、“世纪龙儿”等称呼。全国各地更是因此涌起一股生育“龙子龙女”的热潮。为了能得一“龙儿”，很多人不惜采取人为措施干预，２０００年年底形成“剖宫产高峰”，最终导致２０００年成为“生育高峰”。

　　以浙江省一些城市为例，据相关部门数据统计，２０００年，温州全市新生儿比１９９９年多１３７２６人，比２００１年多６１３９人。而在杭州，全年新添了６３２００名“龙子龙女”，为连续６年来的最高值。整个２０００年，我国内地新出生人口达到３６００万之多，远高于１９９９年的１９０９万和２００１年的１７０２万。

　　然而，现实中被视为掌上明珠的“世纪龙儿”们并未因吉祥喜庆的名字而享受优遇，相反，当年扎堆生育的种种不利后果已经开始显现，人生路口，频遇“红灯”。

　　据媒体报道，２００３年、２００４年，全国各地不出意料地普遍出现“龙子龙女”入托难的问题，而像深圳、北京、广州等地的幼儿园入园报名现场更是频频“爆棚”。

　　如今，进入入学年龄的“世纪龙儿”大军又一次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据报道，深圳千禧年新生儿比上一年增加了２７．３３％。为缓解学位紧张，深圳去年安排小学一年级学位达９万余个。去年，广州市入学新生激增近一成，当地多间小学为应付生源“爆棚”，不得不大量增加班级或一个班塞进６０多人，教学质量难以保证。

　　以后，升初中、入高中、上大学、找工作……等待“世纪龙儿”们的还将是一次次激烈的竞争。记者 王君平 胡 谋（李鹤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