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筱萸”腐败路线图曝光

　　背着“人情债”起家“结团”寻租

　　任局长不久的郑筱萸，开始在国家医药管理局内进行了一次大的人事调整，把曾经帮助他当选的人和关系亲密的心腹安插到药监系统内部来。药监局内部一些干部则被派到了企业中去

　　郑筱萸案自3月初移送最高人民检察院依法处理后，也已经正式立案侦查。

《第一财经日报》日前从权威人士处获知，在移送最高检之时，中纪委已经查实的郑筱萸或伙同其妻子、儿子受贿财物折合人民币达550万元左右。此外在他及其亲属名下，还有巨额不明财产，检察机关正在进行进一步清查。

　　郑筱萸的“人情债”

　　一位熟悉郑筱萸的人士称，郑在1994年前后从地方到北京做中国医药管理局局长，背负不少“人情债”。

　　上述人士表示，当时，原局长突然离退，留下了职位空缺，国家也有意向从地方挑选。而在北京没有任何背景和后台，更默默无闻的郑筱萸，要想在众多人选中被挑中，并不容易。当时熟识郑筱萸的一位福建老乡，也是广州某药企老总，开始酝酿鼎力支持时任浙江省医药管理局局长的郑筱萸。同时还有当时经济已经开始在全国率先活跃起来的浙江药企，也希望这位人选能从浙江产生。

　　这位人士称，上述广州药企老总在当时召集了全国医药企业组团参加广交会，并且以每卖一张门票，另收200元的形式，从参会的药企中结集了大量资金，这笔资金很大一部分用来支持郑筱萸在北京“活动”。

　　据参与了当时操作票务的人士介绍，向国家上交的只是票面价值，这200元纯属额外收入，当时一共向全国参会药企卖出了1万张门票。

　　上述熟悉郑筱萸的人士说，而在此之前，郑筱萸也已经向这些企业“许愿”，将尽力满足这些企业的要求。“所以早在上任之前，郑筱萸就背上了巨大的‘人情债’，为他日后的案发，埋下了深根。”

　　在郑筱萸担任局长之后，1995~1996年间，国家出台新规定，要求干部轮换：机关干部轮换到企业中，企业老总轮换到机关中来。

　　任局长不久的郑筱萸，开始在国家医药管理局内进行了一次大的人事调整，把曾经帮助他当选的人和关系亲密的心腹安插到药监系统内部来。药监局内部一些干部则被派到了企业中去。

　　在从企业调来的人中，一部分是之前就已经允诺“给官”的人，一部分则是郑筱萸自己想要“挖来”的心腹。当时还有一部分企业的人不愿意来“做官”，郑筱萸则在将此人调来之前就给予许诺，有的是给地方好处，将会在企业的新药批文、注册审批、GMP认证等各方面都给予支持。

　　知情人士称，给予企业关照，最经常的事还不是这些，而是在经营上、生产上都给予支持，包括紧俏物资供应，保护独家经营许可，招标暗箱操作等。

　　为退休铺路

　　在1998年前后，当时国家对医药管理体系进行了大的变革和调整。原国家医药管理局解散，主要只留下了搞市场和质量的人。作为医药行业的主要司局都解散了，包括综合经济司、财务市场司、科教司等部门都以成建制方式全部撤销。当时，除了国家任命的三人领导小组，包括郑筱萸，以及从卫生部过来的邵明立(现任药监局局长)和任德权(药监局原副局长，已退休)，其他人都全部处于等待分配状态，此时，位置空缺特别多。

　　上述熟悉郑筱萸的人士表示，这一阶段是国家药监局人事变动最大的一次，郑筱萸首先把此时已经是心腹的曹文庄从国家医药管理局劳动人事司司长，调来做药监局人事司司长，这使得郑筱萸在机构调整过渡期间就已经掌握了人事权力。

　　经过这次人事变动，药监局系统内，几乎所有的重要部门，都安插了他的人，其在药监系统内部的浙江班子也已经基本形成。

　　2002年以后，郑筱萸开始了最后一阶段的人事安排。上述人士说，从2002年开始，郑筱萸逐渐在为退休铺路。

　　2002年之后，几乎所有重要的部门，例如药品注册司、医疗器械司一把手都已经由郑筱萸的亲信曹文庄、郝和平等人掌握，“他也基本把整个医药系统控制住了。”

　　上述知情人士说，2005年以后，郑筱萸在退休前夕，只要是考虑好了，就硬换。郑筱萸的原秘书、之前因为郝和平的案发受到牵连而降职赋闲的高某，就是在郑筱萸在退休之前被郑强行安排，恢复了副司长原职。

　　郑筱萸过去的同事形容他，是比较喜欢听好话的一个人，但是做事情霸道，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说了算，并且说干就干。

　　案发企业贿赂

　　在郑筱萸退休之前的最后一步棋中，他已经把曹文庄作为其退休后的最佳接班人选，准备先培养成为副局长，这在当时已经成了药监局里公开的秘密，因为此时郑筱萸已经将曹文庄在2001、2002年，先后两次送到党校去学习，并且凡事都很重用曹文庄。

　　郑筱萸的一位好友称，曹文庄是郑筱萸在国家药监局当政时期最大的心腹，两人互相利用，谋求各自的利益，但曹文庄比郑筱萸要更有城府。郑筱萸性格比较急躁，但做事情有一股子“江湖义气”。郑筱萸更多是被曹文庄利用了。

　　然而由于2004年开始，曹文庄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时期，各方都在反映其问题，最终郑筱萸与曹文庄都没有如愿。这些问题也主要集中“新药批文”和企业贿赂上，此外，还有曹文庄的个人丑闻也在药监局传开。

　　2004年7月28日，原吉林省药监局副局长于庆香被逮捕(已经判刑15年)，该局注册处副处长陶立军也已于2005年5月被判刑12年，由于这两个人所牵涉的药品注册审批问题，以及相关企业的举报，有关于曹文庄的经济问题开始不断受到质疑。

　　虽然在此期间，郑筱萸一直在替曹文庄解释，但在多方的压力下，郑筱萸不得不决定让曹文庄到辽宁省做省局局长。可曹文庄一直不同意，因此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他东窗事发，2006年1月12日，曹文庄被捕。

　　一位资深医药行业人士透露，最早牵出曹文庄，并且牵连郑筱萸的药企并不是康力元，而是“吉林威威”。2000年，河南籍商人魏涛在吉林梅河口收购了原吉林威威药业，并且数易其名。该企业也是目前查出的行贿金额最大，牵涉官员最多的企业。

　　在国家药监局的整顿风暴中，吉林威威的快速审批先将原吉林省药监局副局长余庆祥，注册处陶立军的腐败案牵扯出来，两者前后落马，国家更在进一步调查中扯出了曹文庄、王国荣、卢爱英等人，成为涉嫌郑筱萸窝案的又一个关键企业。

　　据权威人士最新消息透露，魏涛在去年10月悄悄回国之时，一进海关便已被检察机关顺利逮捕。

　　前述权威人士说，在已经查明的价值550万元的受贿财物中，绝大部分都来源于企业行贿。郑筱萸利用职权，为这些医药企业谋取非法利益。

　　此外，与郑筱萸一家关系最为紧密的企业，莫过于浙江康力元集团。记者获知，去年11月1日，康力元集团总裁汤旭东于开会途中在机场被直接“逮捕”。这成了之后12月26日，郑筱萸被宣布“双规”的导火索。该公司董事长汤晓东也已经于今年春节前被捕。

　　“喜欢结团”

　　曹文庄与企业间的“交易”，多是通过一个中间人完成的，这个人就是他自参加工作就相识，一直“患难与共”的刘玉辉。

　　2005年11月，中国药学会咨询部处长刘玉辉被公安机关逮捕，他同时也持有白云山医药科技400万注册资本中49%的股权。

　　知情人士透露，曹文庄在金钱往来方面其实非常谨慎，一般只与刘玉辉一个人有金钱交易。然而，刘玉辉的性格过于张扬，这遭来了多方面的不满。

　　一方面是因为，白云山医药科技在刘玉辉的“操控之下”较为混乱，在由于申报资料被疑泄露而导致的药品专利权官司缠身之时，刘玉辉仍迅速敛财。这引发了有关部门的注意，纪检部门也开始介入调查。

　　另一方面，刘玉辉的被捕还与广州天之骄药物有限公司张平被捕交出行贿名单有关，是“多头出事”。张平当时在事发后对媒体否认了与刘玉辉、曹文庄等人之间的关系，并且在媒体上公开向外界证明自己并没有被逮捕。

　　但知情人士透露，张平当时是被短期“放出来”一小段时间，另有用意，之后很快就又被有关部门再次逮捕。张平正是通过刘玉辉与曹文庄等人取得的联系。

　　曹文庄的妻子、中国医药工业公司下属二级公司中欣医药经营公司副经理王颖伟与刘玉辉也交往甚密，刘玉辉通过与曹文庄一家的密切关系，帮助企业报批新药。目前，王颖伟也已经被检察机关逮捕。(见本报4月4日《失踪的医药储备金和豪华游艇上的分配会》)

　　知情人士称，曹文庄在被逮捕后不久，就非常配合地交待出来了诸多问题，涉案金额巨大。之后检察机关带着曹文庄到全国各地各处去指认、对质。

　　记者在对郑筱萸整个案发过程的调查中发现，多位郑筱萸过去好友形容郑筱萸为官时的特点，都是“喜欢结团”。而刘玉辉、曹文庄所形成的小利益团体仅是郑筱萸整个利益团体的一部分。

　　一位原药监局官员称，在郑筱萸当政时期，仍然还是一副老厂长的架势，走到哪里总是跟着一班“弟兄”。尤其是在浙江省药监局或者企业表现出来的特点最为突出。浙江省局或者企业来人，一般都很少说是先找哪个部门，或者主管该事的副局长，往往都是直接来找郑筱萸。

　　此次涉案的企业中，浙江企业尤其引人注意。除了康力元之外，海南普利制药的总部也在浙江，其老总范某原在郑筱萸任职浙江时，就与其关系不错。在海南普利制药全面停产之后，记者从权威途径得知，范某也被带走接受调查。但是，近日，又有消息称，范某因为“问题不大”，已经被“放”了出来，正在组织酝酿企业的恢复生产。另一位郑筱萸密友也告诉记者，郑筱萸每天要签字的文件，都是用小车推的，他根本不可能每个都去认真看，不少人在外面都打着郑筱萸的旗号做事情，郑筱萸义气太重，这并不适合做政治。“也许他会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他感叹说。

　　作者：赵何娟 第一财经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