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黄牛"的券海沉浮:读报上网开博成商场行家

　　　他们曾经广受质疑　如今被顾客称为“牛牛”

　　他们曾经月入万元　如今被商场围剿“生意”一落千丈

　　他们有人遭到殴打　如今有的已经转行有的仍在继续——

　　5月8日中午11点，37岁的濮弘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小包，手里拿着两张庄胜崇光百货(SOGO)的现金购物卡，在SOGO本馆前的广场上慢慢溜达，眼睛四处张望，嘴里反复说着同一句话：“收卡！收卡！”

　　而就在5月6日，4名安徽籍“黄牛”因在SOGO倒卖现金购物卡，被商场多名保安拿着铁锁、灭火器追打，其中伤势最重的“黄牛”李加兵，就是濮弘的一名远房亲戚。

　　打斗刚过去两天，濮弘和同伴又来到SOGO继续他们的“倒卡”生意。“商场打人犯法，我们倒券不犯法。”说这话时，濮弘显得底气十足。

　　19岁只身闯北京　初当“黄牛”失败而归

　　濮弘，1970年出生于安徽省巢湖市含山县的一个农村家庭，初中文化。

　　1989年，19岁的他只身到京，种地、卖菜、卖水果、摊煎饼……什么活儿都干过。很快，他认识了在北京打工的一名同乡女子，两人结婚生子，一家三口从此“扎根”北京。

　　濮弘最早接触商场“黄牛”，是在2005年年底。那时他在当建筑工，经常干完活拿不到钱，内心很苦闷。而此时，他的一名老乡正在中友百货热热闹闹地干着倒券“生意”，月收入近万元。

　　濮弘心动了，带着几千元本钱，他来到中友“试水”倒券。由于经验不足、算计不够，干了几天不但没赚钱，反而赔个精光。“6折买的券，5折给卖了，能不赔本吗？”谈及当初的“青涩”，濮弘微微一笑。

　　商场疯狂返券日“黄牛”日进千元时

　　濮弘正式成为倒券“黄牛”，是在2006年8月。

　　那时，北京各大商场正在疯狂开展一轮接一轮的返券促销大战，“满200返200”、“满158返158”……这样的字眼刺激了顾客的消费神经，更刺激了“黄牛”的赚钱神经。中友、君太、SOGO等商场几乎每天都会遭到数百甚至上千名“黄牛”“围攻”。

　　濮弘坐不住了，在同乡介绍下，他来到安徽“黄牛”大本营——SOGO，正式成为一名“黄牛”。12月底，SOGO举行满300返300的活动，时间长达20天。这可把“黄牛”给高兴坏了，每天上千名安徽和东北的“黄牛”游荡在SOGO，忙着买券卖券赚取差价。

　　积累了一定经验的濮弘也在这时开始了他倒券生涯的黄金时代，那时，他每天经手的券金额数万，一天赚1000元是家常便饭。从去年10月至12月短短三个月，他就赚了3万多元。

　　京城“黄牛第一人”现已金盆洗手

　　然而，和第一个吃商场“黄牛”螃蟹的人相比，濮弘的收入不值一提。

　　在京城的商场“黄牛”圈内，广泛流传着京城倒券第一人老李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老李是一名北京人，1998年京城商场刚兴返券之风时，老李就和两名同伴开始悄然倒券。

　　为提高工作效率，老李和同伴实行明确分工，一人在商场门口发名片、收券，一人负责和顾客交涉，另一人专门在交款台排队交款。“他们那时赚大发了，一人一天好几千。”濮弘羡慕地说。2000年之前，发现商场倒券商机的人寥寥无几，老李这拨最早吃螃蟹的人很快就发达了，买房买车不在话下，早已转行干大生意去了。

　　濮弘入行时，京城的倒券“黄牛”早已多如牛毛。数万人同抢一块蛋糕，再怎样利润也不如前。但对于每天上千的收入，濮弘已是心满意足。

　　读报、上网、开博客当好“黄牛”不简单

　　“商场以为我们都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们每天看报上网甚至开博，就是为了成为专业领域的专业人士，商场某些人不见得比我们懂行！”濮弘说，要在商场当一名“黄牛”很简单，只要会简单算术、口才好、勤快就行，但想成为一名成功的“黄牛”，并非易事，对于这一点，身为“黄牛”的濮弘深有体会。

　　每天下午，濮弘必定会到报摊买一份晚报，专看报纸上的分类广告。一旦发现哪个商场将推出返券或打折活动，他“下班”后就会马上赶赴该商场“踩点”：问清楚活动时间、内容、参与活动的商品范围等，回家后精打细算、琢磨好一套方法。等活动推出时，他早已是胸有成竹。

　　今年年初，北京某报和大中电器联手举行报花换百元代金券活动，名额为400个，先到先得。濮弘从报上得知消息后，马上买了40份报纸，他的一名同伴更是一口气买了100份。第二天早上5点，两人就赶到换券处。谁料一人不管有多少张报花，都只能换一张100元的代金券，且代金券只能在花费300元以上才能用。

　　怎么办？濮弘和同伴脑筋一转，在现场按20元一张的价格收购了40多张代金券，再以50元一张的价格出售给需要的顾客，两小时不到，40多张代金券销售一空，濮弘和同伴一共赚了1200多元。

　　为开拓业务范围，濮弘还申请了一个QQ号，用来收券收卡。听说博客流行，他又请朋友帮他开了一个收券收卡的博客，偶尔也会有生意。

　　用濮弘的话说，既然当了商场“黄牛”，就必须对这个领域有深刻了解，成为专业人士：除需掌握北京大型商场地理分布、熟知商场打折返券方式等基本常识外，还须知道某个商场具体有哪些品牌，哪个品牌的返券额度高……

　　难怪有的顾客发出感慨，将商场“黄牛”称为神乎其神的“代购精英”。

　　　网上了解行情曾组团赴外地“掘金”

　　除了关注北京商场的信息，濮弘还会关注外地的商业动态。

　　今年年初，濮弘在网上看到山西太原某商场举行满200返200的活动，他和另外10名“黄牛”立即组团“开赴”山西，第一天便收上数千元返券。次日去商场卖券时却遭遇风波：那边的顾客不知商场“黄牛”为何物，根本不买账。商场保安也是百般阻挠甚至动粗，惊动警方后，8名“黄牛”被“遣返”回京，濮弘和两名同伴留在太原，两天后才终于把几千元券卖出去，赔本而归。

　　尽管赔了，但濮弘也由此得出教训：只有在北京、上海、天津等大城市，商场“黄牛”才行得通，小城市对商场“黄牛”尚不感冒。

　　商场返券被叫停部分“黄牛”另谋职业

　　然而，就在濮弘和同伴赚钱赚得眼发红，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和“前辈”老李一样买房买车时，一个晴天霹雳让他们的美梦顿时夭折：由于商场返券导致“黄牛”泛滥，从今年1月7日起，北京市商务局明确要求北京的商场停止返券促销活动，返券潮从北京商场逐渐退去。

　　就在人们以为“黄牛”将随商场返券活动结束而消失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部分“黄牛”依然固守商场，只不过赚钱方式变了，由倒券改为倒卖现金购物卡，也就是通过回收、售出商场的现金购物卡赚取差价，只不过倒卡的利润远不如倒券，一名“黄牛”一天也就赚几十块钱，最多不超过200元，和倒券时的日进千元没法比。

　　“毕竟干‘黄牛’不是长久之计，又不像以前那么能赚钱，只能是勉强糊口，我得另谋出路了。”濮弘说，他正和五棵松的一家工地联系，如果对方开出的工资合理，他就“跳槽”。

　　商场评“黄牛”来得比员工早

　　返券促销被叫停对“黄牛”的打击并非致命，真正致命的可能是来自于商场的围剿。或许也正是因此，许多“黄牛”都认为，5月6日的保安打人事件一定还会重演。

　　其实，当老李等第一批“黄牛”悄悄聚集商场倒券时，商场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他们也不关心这几个天天出现在商场却不购物的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随着商场返券力度越来越大，“黄牛”也越来越多。2006年12月19日，尽管离新年还有十多天，京城各大百货商场都已启动新一轮促销大战：君太百货“满200返150”、蓝岛大厦“满200返100”、华宇“满158返158”……各个商场内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就在商家为营业额的不断飙升欣喜不已时，让他们头痛的事情也发生了：商场内“黄牛”泛滥到让商场无法忽视的地步。

　　君太百货企划科的毕兆君告诉记者，那时，君太百货几乎每个专柜都有固定的两三名“黄牛”蹲守，商场“黄牛”最多时达到800多人，平时也有200多位。以至于他不无调侃地说：“他们来得比员工早，走得比员工晚，‘黄牛’已经成了商场里最忠实的粉丝。”

　　提醒、封卡、武力商家展开集体围剿

　　商家坐不住了，开始想方设法“围剿黄牛”：去年12月，君太百货在各楼层竖起“代购交易，无法退货”的大幅海报，中友百货商场也采取广播、专柜提醒、导购小票提醒等方式，提醒消费者代购有损自身利益。可惜这没能挡住顾客寻找代购的步伐。

　　商场不得不转变策略，改为封锁“黄牛”的返券卡，君太百货采取过这种办法，去年年底，SOGO也封锁了29名“黄牛”的卡，但结果是29名“黄牛”理直气壮地将SOGO告上法庭，SOGO不得不将这些人返券卡中的金额恢复。

　　商场与“黄牛”的矛盾愈演愈烈，这引起了全社会的关注。今年1月7日，北京市终于出台规定：全面叫停商场返券，商场以自我牺牲的代价换来了“黄牛”倒券行为的终结，可商家万万没料到，“黄牛”并没有消失，而是转为倒卖商场的现金卡，矛盾仍在继续。

　　5月6日，矛盾以极端形式爆发：SOGO保安和“黄牛”上演“全武行”。SOGO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包括保安经理在内的7名保安被拘。而“黄牛”们并没有因此消失，还是照样每天都到商场“报到”。

　　商场称围剿“黄牛”是因其损害消费者利益

　　很多人都认为商场剿灭“黄牛”是因为“黄牛”抢夺了商场的利润，但君太百货企划科的毕兆君表示，实际上每次促销时，商场早已计算好赢利点，无论有多少“黄牛”，都不会影响商场的业绩。

　　庄胜崇光百货的推广部经理关晓燕也曾表示过类似观点，她说，商场之所以会对“黄牛”采取行动，是因为“黄牛”的出现打乱了商场正常的营业秩序，损害了消费者利益。商场退货的原则是用什么缴费，就退什么。如果消费者付款时通过“黄牛”，虽然消费者花的是钱，但“黄牛”却是用券代缴的，如要退货商场只能退券。但是对此消费者无法接受，而且经常因此投诉。商场围剿“黄牛”是为保证消费者利益。

　　　名称变化　从"黄牛"到"牛牛"

　　一提起“黄牛党”，许多人是痛恨不已。然而，与倒卖火车票、演唱会门票的“黄牛党”不同，商场“黄牛党”受到了许多顾客的默许甚至欢迎。

　　25岁的黄雨菲在一家外企上班，常去中友百货购物。2005年以前，她并不清楚这些天天混迹商场的人是干什么的，只是每次她要交款时，一大帮人就会围上来，特别烦。后来听说这些人是倒卖商场返券的“黄牛党”后，她自然地将其归入不可信任行列：“黄牛党”能干什么好事儿啊？

　　然而，随着对商场“黄牛”了解越来越多，黄雨菲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试着将返券卖给“黄牛”，也开始让“黄牛”代购，一次两次后，她发现商场“黄牛”和其他“黄牛”不同，他们不仅不会抬高商品价格，反而会替顾客省钱：“比方商场活动是满100返100,但一般商品哪儿正好100元啊？定价多是零头，我还得往里多搭银子凑齐100元才能得到100元返券，拿到券后还得花心思去花，不够费心的。有代购就好了，我只要给他55元，就能直接买100元的东西，省心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慢慢地，黄雨菲发现她的购物生活已离不开“黄牛”，她亲切地称呼这些能替她省钱的人为“牛牛”。所以当部分商场查封“黄牛”返券卡时，黄雨菲是“挺牛派”。“商场经营不规范，才会有‘黄牛’”。黄雨菲说，她并非支持“黄牛”必须存在，而是在现有商业环境下，“黄牛”确实能帮顾客争取利益。

　　行规揭秘　“黄牛”也有行规

　　干一行就有一行的规矩，商场“黄牛”也不例外。

　　据了解，目前北京的商场“黄牛”绝大部分是安徽人和东北人。其中，SOGO、王府井百货、当代商城是安徽“黄牛”的大本营，而翠微、蓝岛、中友百货及君太百货是东北“黄牛”的聚集地。这并非人为划分的，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此外，到商场做“黄牛”没有门槛，谁去都可以。但新手一般都应有一个熟手带进去，否则孤身一人不了解行规行情又势单力薄，“工作”势必不好开展。因此，在北京各大商场混迹的“黄牛”们，大多是有关系的，有的是全家齐上阵，有的是娘舅表亲、七姑八姨，有的则是老乡结帮而来。

　　据濮弘介绍，新手初入行时，老“黄牛”都会告诉他们一些行内不成文的规定：如当别的“黄牛”正在从顾客手中收购券或卡时，其他“黄牛”绝对不可以上前以更高的价格抢夺客户；当别的“黄牛”已经盯上某位正在商场购物的顾客、劝说其找代购时，其他“黄牛”也绝对不可以抢客，甚至连看都不应该看……如果坏了这些规矩，就会被同行所不齿，必会群起而攻之。

　　赚钱手段　"黄牛"赚钱手段揭秘

　　“黄牛”赚钱的手段可谓多种多样，“业内人士”濮弘就总结出以下六招“赚钱秘笈”：

　　1.收券卖券

　　商场如有返券活动，“黄牛”一般以半价从消费者手中将返券收上来，然后以5.5折的价格卖给需要券的顾客，赚取差价。

　　2.倒卡卖卡

　　很多顾客手中有商场的现金购物卡，黄牛一般以9.3折的价钱将卡收上来，再以9.7折的价格出售，赚取差价。

　　3.凑钱换券

　　如有商场规定现金购物满300元返300元购物券，有的顾客买一件商品才280元，又不愿凑券，“黄牛”就会替其交款，顾客只需给他160元现金。交款前，“黄牛”花20元买一双袜子，凑齐300元后换得300元券，再以165元的价格将300元券卖出，这样“黄牛”就赚了5元钱和一双袜子。

　　4.会员卡打折

　　“黄牛”都有各大商场的VIP卡，能享受商场的折扣价，8折、9折不等，如顾客到商场消费，“黄牛”让顾客按九五折给他现金，他再以9折甚至8折的价格到款台交款，从中赚取差价。

　　5.积分换现金

　　　“黄牛”替消费者交款后，积分一般都打到自己的卡里，久而久之，“黄牛”卡里的积分会越来越多，如在有些商场，积分达到一定金额如5万分后，“黄牛”消费100元就能得到1.5元的现金。

　　6.内部价购物

　　“黄牛”如和商场某品牌柜台店长相熟，二人可合伙赚钱。如外地人到商场购物1000元又不需开票，可能将1000元交给导购员便拿商品离开，这时黄牛就把这1000元收起，再按该品牌内部价如6折的价钱到款台交款，也就是交600元，剩下400元“黄牛”和店长一人一半。(樊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