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上的“牛群”

　　本报记者 李国训

　　　编者按：

　　互联网的力量正在使这个世界变平，包括这个曾经被称为是弱肉强食的资本世界。原本因为资金、信息等不对称而造成力量对比悬殊的格局正在发生变化—— 一大批散户通过互联网上的MSN，QQ以及博客集结起来，比以前更为迅速地交流着信息。

　　因而，当盲从（heading）造就着“羊群”，贪婪与痛恨遗憾（Aversion to regret）造就着“狼群”时，互联网造就着“牛群”——正是“牛群”中的这些散户发挥着以往不曾发挥出的力量，带动了这一轮牛市的上涨。

　　5月24日中午，江西南昌。老股民李强（化名）趁股市休息的间隙，在一个名为“八一私募”的QQ群里聊起了天。

　　“谁在刚才一波杀跌的过程赚到便宜了？”

　　“没子弹了。”

　　“真可惜，昨天就说了今天会震荡的。”

　　“别急，下午还会继续跌吧。”

　　“……”

　　这个QQ群虽号称“私募”，其十来个成员却是和李强类似的散户：江西股民，资产从几十万到几百万元不等，在股市有两年以上的投资经历。其中有现实中的好友，也有素昧平生的网友。因为共同的话题，这些人在网上凑到了一起。

　　与以前独自琢磨股票相比，李强更喜欢QQ群的交流方式。每次发现什么股票信息，或者有什么体会，他都会在里面和朋友们分享和交流。对于他而言，这种网上“群落”生活甚至成为炒股生涯必不可缺的一部分了。

　　“有时网上信息太多，反而很难甄别，和朋友们交流可以规避许多潜在风险。”李强告诉《财经时报》说，自今年初建立这个QQ群之后，他的股票收益率有了非常明显的上升。

　　实际上，越来越多的股民都在建立这样的免费QQ群。除此外，其他形形色色的网上“群落”最近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其中，许多所谓的“股票工作室”网站纷纷打着“短线暴利”的标语，吸引股民加入他们的收费服务；一些资深股票人士则希望通过博客一举成名，以达到吸纳收费会员、筹建私募的意图；许多分类股票论坛也汇集了大量人气，成为一些机构和股民较量的阵地……

　　说不清的证券中介

　　李强除了混迹QQ群外，也会关注一些所谓的“股票工作室”。然而，互联网上形形色色的此类网站却令他目不暇给。

　　5月24日晚上，上海一家名为“黄金海岸工作室”的网站公布了他们第二天预涨的三支股票名单：华闻传媒、高新发展和金证股份。并声称，网站已于24日提醒收费会员提前盘中建仓。

　　几乎同时，北京、上海等其他多家“工作室”网站也出现了类似的预测名单。除了工作室名称、网站所有人和汇款地址不同之外，这些网站在过去三个月推荐的股票完全一致。而从各个网站自己公布的“战绩”来看，其命中率也同出一辙，高达80％。

　　而这些网站所公布的信息均显示，会员必须向网站支付每三个月为6900元的费用，网站则每月向其推荐七支有“内幕消息”的股票，每月收益保证在30％以上。更神奇之处在于，网站甚至能给会员提供具体的介入价格以及出货价格。

　　“我曾经很想成为他们的收费会员，但是这些网站几乎一模一样，很难判断谁真谁假。”李强透露说。此外，他对于每月30％的收益保证也表示一定怀疑。

　　实际上，尽管这些“工作室”均自诩为具备相关资质的投资咨询机构。但《财经时报》了解到，截至2006年6月30日，经中国证监会正式批准的合法证券投资咨询公司仅为109家，网上流行的各类小“工作室”几乎无一在名单之列。

　　华夏证券研究所一位分析师向《财经时报》介绍，此类散布在互联网上的小“工作室”很少有真材实料的专业人士在背后操纵。而且入市肯定存在风险，标榜收益保证的做法很不可信。

　　“这些网站最明显的一个作弊方式就是，他们公开验证的某股票涨幅只是该股票的最高价与开盘价之差，而不是最终涨幅。”上述人士分析说，“很多股民交钱之后发现上当，想讨回钱时却投诉无门。”

　　一个值得注意的故事是，最近，一家名为“厦门中泰”的非法网站遭到了来自福建、江苏、四川等地的十多位股民的集体声讨。该网站在向会员收取了数千元不等的费用之后，却向会员提供完全捏造的虚假信息，导致会员亏损数万元至数十万元不等。而在会员发现上当之后，该网站却在一夜间“人间蒸发”。

　　同时，广东、陕西、河南等地有关执法机构最近也取缔了多家非法证券投资咨询机构，而国内与非法证券投资机构有关的投诉也呈爆炸式增长。

　　北京首放投资顾问有限公司是经中国证监会批准的证券投资咨询公司之一。据该公司龚小姐介绍，非法中介前几年主要以非法买卖未上市公司的股权为主，随着牛市来临，这些非法中介则将重心放在上市股票的推荐上。

　　据她介绍，与正规的证券投资咨询公司相比，这些非法中介大多具备以下特征：一、虚假承诺高收益；二、未经工商登记注册；三、假冒证监会或证券交易所工作人员招揽业务，涉嫌诈骗；四、仅提供手机或QQ号码，公司经营地址为虚假信息；五、不与投资者签订任何书面合同、协议等，也不开具发票；六、要求投资者将“咨询费”等打入个人银行账户或银行卡。

　　“由于证券市场同时有数千种股票上市，初涉股市的股民往往不知所措，却又急于在牛市中尽快分得一杯羹，因此给了这些非法中介牟利的机会。”龚小姐表示，由于互联网管理困难，这些非法网站往往狡兔三窟，常常出事后会变换网址和联系方式，这也给执法部门管理造成了困难。

　　博客股评家

　　与泥沙俱下的证券中介相比，以真实身份出现的博客股评家们无疑更加值得股民们信赖。最近一段时间，追随博客股评家的股民“粉丝”的疯狂程度甚至超过了“超女”和“快乐男生”。

　　5月19日，网易博客点击排名第一的“带头大哥”宣布关闭自己的博客，引起了众多股民的一片叹息。此前，他由于预测大盘点位和个股价格“超准”而受到热捧。截至5月25日，他的博客的访问量已经突破1680万。

　　“带头大哥”真名王晓，现年35岁。一生经历堪称传奇，先后做过大户管理员、操作员、分析师、操盘手和主操盘手，1995年个人资产达到最高峰4725万元，却因“3·27国债事件”输得倾家荡产。此后辗转证券、邮票投资、超市等行业。2005年大盘跌破1000点再次进入股市，自称个人资产超过1700万元。

　　“带头大哥”被许多股民称为“散户们的守护神”，因为他在博客中预测大盘和个股的行为确实使许多散户受益。但实际上，博客虽令他背负了不可承受的“名人之重”，也令他受益颇丰。

　　一位林姓散户向《财经时报》透露，他在5月9日向“带头大哥”支付了每年13000元的费用，成为了其QQ群上的“黄金级合作客户”。据他称，“带头大哥”共有6-7个QQ群，每个QQ会员均接近100名，人均收费1万元以上。以此计算，“带头大哥”每年受益达700万。

　　尽管“带头大哥”自称他本人从来不用QQ群招徕客户，并认为是另有一伙骗子在利用他的名号招摇撞骗，在网上以他的名义发布招募、授课、收群等信息，骗取股民的钱财。但通过搜索引擎，依然可以查到其已关闭的官方网站（jltz777.com）上公布的招收“黄金级合作客户”的存档文件信息。

　　“这样的暴富神话只有互联网时代才可能诞生。”某业内人士称，由于博客、QQ群等互联网技术的存在，使“带头大哥”推广成本几乎为零，而收益规模却可以无限复制，这样的故事要在以前真是闻所未闻。

　　在“带头大哥”之后，另一知名股评家吴国平也借博客声名鹊起。

　　现年27岁的吴国平在高中时就开始炒股，大学时已经身价百万，在股市暴跌时其资产缩水九成，几乎一无所有。最近几年，吴除了为几家传统报纸撰稿之外，将更多精力花在互联网上，在和讯、新浪、腾讯、网易等知名网站建立了专栏和博客。

　　吴国平这么做的意图很简单，就是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吸收更多的操盘资金，筹划私募基金。他坦承说，从一开始从亲戚朋友拿到几十万元，到做到第一个1000万时，心中很紧张，感觉自己上了一个层次，从此就告别了小股民时代。现在他操盘的私募基金已经超过亿元。

　　“一开始我还担心自己太年轻。但由于互联网适合年轻人的特性，很多人反而不在乎我的年龄。”吴国平如是说。

　　而在“带头大哥”和吴国平的身后，走上博客道路的股评家们比比皆是。得益于博客应用和Web2.0技术的日渐普及，这些人以比从前更为轻松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吸引各路资金的青睐。

　　论坛上的硝烟

　　而在互联网的另一侧，各类论坛上，围绕在散户和机构之间的硝烟却在弥漫。

　　5月22日，北京股民黄晶为自己误信传闻而懊悔不已。该日中午，有关提高印花税的传闻在市场上快速流传，甚至有人在一些互联网论坛上信誓旦旦发帖称，“财政部晚间将发布消息，证券交易印花税率由1‰提高到3‰。”

　　黄晶当时的判断是，这一消息将会使大盘震荡。当日中午，她决定将手头大量股票全部清仓。

　　然而，财政部新闻办有关负责人很快就否认了谣传，国家税务总局新闻办有关负责人也出面否认。随后两日股市依然上涨。黄晶不得不又高位进仓，为此损失不小。

　　今年初以来，尽管中国股市涨势如虹，类似这样的小道利空谣传却接连不断。从1月的基金停止传闻，2月底的征收资本利得税传闻，到4月24日的《人民日报》假社论，再到5月的印花税传闻。

　　安邦分析师认为，这些利空传闻，充分反映着机构踏空者的内心渴望，他们希望股市下挫方便建仓，以赶上这一好行情，从而捞上一杯羹。

　　“股市越怕什么，网上就会出现什么，而且传得很凶。散户一出逃，就立即被机构接手。”深受谣传所害的黄晶认为，由于目前网络缺乏监管，而且方便信息传播，现在的传闻远比以前传得快速，而且危害更大。这给机构和庄家操盘带来了极大便利。

　　4月24日的“《人民日报》假社论风波”所造成的危害就显而易见。短短一日内，关于《人民日报》将出台利空社论的传闻通过论坛、网络新闻、手机短信、QQ和MSN等工具快速传播，在股民中造成极大恐慌。次日上午，股市即大幅下跌，全日剧烈震荡，两市成交额剧增，显示了市场信心的消减。

　　据一份知名网站公布的股民调查数据显示，股民目前获得信息的渠道几乎全部来源于互联网，而从电视以及报纸获取信息的股民比例则呈大幅下降趋势。

　　这一变化带给网络经营者的积极信号鼓舞人心，由此带来的难题也无疑值得深思：随着互联网社区化、草根化的来临，一向为传统媒体不容的不良机构可以在互联网上以更低成本、更高效率地散布谣传，这一现象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理，将是中国股市的一大潜在威胁。

　　某资深证券人士认为，在目前大量涌入的新股民普遍缺乏风险教育的局势下，互联网便捷而杂乱的信息传播方式更容易加速股市的“羊群效应”。每一次机构炮制的传闻在互联网传递出去，都可能导致新股民的疯狂追涨或者惶恐清仓举动。

　　“这样的局面，想想都有些可怕。”他说。

　　某私募基金总监刘军则有另一番观点。他认为，尽管信息快速传播会给股市带来存在一定风险，但由于互联网具备信息透明以及网民群体参与的特征，股民对于传闻真伪的辨识能力将不断提高，政府部门一旦出面澄清，各类假消息的消亡也同样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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