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储蓄蚂蚁搬家 流向股市和房市

　　本报记者 王芳艳

　　“给我取出××万元，快快，我要开户去。”

　　这一段，小林（化名）几乎每天都听到这样的话，说话的是自己银行的客户，他们走进银行大厅来取钱时，都是脚步匆匆推门而入，带进一股风。

　　一个月来，小林就是这样，每天都看着自己手里掌管的资金在一点点地减少。就像蚂蚁搬家，库存日渐减少。

　　小林是某股份制商业银行浦东一家支行的行长，他所在的支行存款余额一季度时还是正增长，而现在已经快速滑坡进入负增长。即使是在股市5.30暴跌的那几天，他也没有看到有明显的储蓄回升。

　　“那时可能是一部分人套住了，资金出不来，但更多的人还是看好股市，你看现在这几天炒股的人又前仆后继了。”

　　央行公布的统计数据证实了这一点——今年4月、5月，居民户人民币存款连续两次出现缩减，由今年３月末的17.545万亿元，缩减为５月末约17.099万亿元，两个月内净减少4458亿元。

　　过去经济学家们谈论高储蓄率时的忧虑，现在渐渐转移到通胀和资产泡沫方面来了。

　　流向股市和房市

　　“过去大家都把十几万亿的居民存款叫做笼中虎，现在分流出去几千亿。”小林分析说，“据我们观察到的，转出去的资金基本上都投向了股市和房市。”

　　在股市瞬间产生30%以上利润回报率的刺激下，小林身边的亲戚朋友正在一波一波跳进股海。3月份时，小林所在的支行代理只要一发行新的偏股基金，马上就被一抢而空，营业厅里不时有客户因为买不到基金而发生吵闹，一直到4月，基金的火爆才稍微降温。

　　用东方证券分析师的话说，“目前居民投资意愿是处于历史最高水平”。5月份证券市场开户总数首次突破1亿户大关。而央行的数据表明，5月份居民户贷款增加894亿元，同比多增297 亿元，居民户贷款增加超过居民储蓄增幅，成为金融市场资金流向的新动向。

　　在最近的一次各支行行长信贷分析会上，小林还发现一个现象：存款增长排在前面的明星支行，都是位于上海郊区边缘地段，而存款直线滑坡的则是位于市中心的支行，如静安、黄浦等，“市中心居住的是有钱人，投资理财观念比较超前”。

　　还有一个现象是同业存款。一旦存款搬家进入股市，就会转成保证金再度以同业存款的形式回流到银行，如果同业存款大量增加，就说明进入股市的资金越大。

　　“我们银行最近的同业存款量确实增加很快。”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连平说，上海一部分银行的2006年平均同业存款比2005年增加了约30%，而目前这些银行平均的同业存款又比2006年数据要高出50%以上。

　　央行上海总部在报告中指出，今年1月至5月份，上海市人民币各项存款增加仅778亿元，同比少增476亿元，而同业存款则增加2975亿元，同比多增2400亿元。“其实就是穿了件衣服又回来了。”小林说。

　　存款搬家的另一个去处是房地产。只是由于多次受到宏观调控的作用，资金进出房地产的链条要复杂一些。

　　小林注意到，进入房地产的资金是阶段性的，年初，火爆的股市分流了大量楼市的资金，但到了年中，他身边的朋友将在股市中滚打两年的收益转投了房地产，买更好的房子。

　　于是，在5月份，京沪两地迎来了二手房交易的旺季。中介公司21世纪不动产监测数据表明，京沪两地二手房市场5月成交量分别比4月上升9.4%和13.1%。北京挂牌均价为8936元/平方米，环比上涨1.1%；上海挂牌均价11355元/平方米，环比上涨1.4%。

　　21世纪不动产分析认为，股市经过5月底6月初的深度调整，股民对股市收益预期日趋理性，前期进入的股民开始将股市获利资金转入楼市，这使股市与楼市的投资者队伍产生分化，物业的保值功能以及低风险将受到成熟投资者的青睐。

　　部分资金回流房地产还有5月份央行加息的原因。小林看到自己的支行里有不少客户在提前还房贷，“还款压力很大，导致存款流失率比较高，这可能比投资房地产导致的影响要更大一些”。

　　继续搬家肯定受不了

　　连续两个月的存款搬家，也未使得包括小林在内的银行人士出现严重“钱荒”。

　　“储蓄下降，直接的影响是贷款发放能力。”中信银行副行长曹彤称。事实上，尽管搬家的资金将很大部分转为同业存款，但目前同业存款还不能用于发放贷款，并且资金成本有所提高，大约上升1%左右。

　　中国银行资金部的一位负责人说，“5月份资金面变化不大，我们银行多余的钱还挺多，没有造成银行资金紧张，超额储备金率大概在1%左右，还没到临界点，不过要是继续地持续搬家下去，肯定受不了。”

　　而连平指出，各家银行的抵抗能力不一，中小银行的流动性将可能影响较大，“部分银行的超额准备金已经降低到不到1%，大银行还可以保持在约2%-3%，前几年银行的超额准备金约4%。”

　　央行上海总部认为，同业存款波动性大，同时新增存款中短期资金占比较高，这种情况下商业银行将面临流动性管理难度增大问题。

　　“存款下降的信号发出，意味着银行将进入脱媒时代。”连平说。

　　第三方存款“救场”

　　笼中之虎出笼，吸收存款的压力加大了。小林听说圈子里有的同行已经开始用送礼物的手段在拉存款。

　　而小林的工作重心发生了改变。

　　6月15日，小林参加了总行的“第三方存款”营销和技术动员大会，而4天前的6月11日也开过一次第三方存款的会议，“先从总行开始，要和证券公司谈判，然后我们支行再和证券公司的营业部谈，现在全行上下都很重视这个事情”。

　　按照小林的级别，分行对他业绩的考核主要看四个指标：资产（贷款）、 负债（存款）、中间业务和盈利贡献。而存款则是看银行日均存款额（与过去单纯看存款余额相对），业绩好的支行日均存款额可以高达几十亿元人民币，不好的才几个亿。

　　小林所在的银行还提出了“大存款”的概念，过去存款主要看重居民户存款以及对公存款，现在将同业存款也列入考核指标，对同业存款考核一视同仁，尽管同业存款具有不稳定性，成本也比较高。

　　小林的应对策略是，响应总行号召，积极活动证券公司，把流入股市的资金再度以同业存款的方式吸收回来，而武器就是第三方存款——实行第三方存管，把证券公司管理的账户变为银行管理，会带来大量存款，减少储蓄分流的压力。

　　小林分析，一个客户只能利用一家银行一家券商的第三方系统，而且一般有使用忠诚度，因此系统开发越早、功能越完善的银行和券商将抢占市场先机，“现在建行、工行都已经开始做了，我们已经落后了，很着急”。

　　在存款大搬家的背景下，取消利息税的呼声也越来越烈。

　　“利息税早就是鸡肋了。”在小林看来，利息税开征后，并没有达到“把储蓄从银行赶出来”以刺激消费、扩大内需的政策初衷。出笼之虎并没有流入消费领域，而是集中冲击股市、房市，可能造成资产价格泡沫。

　　最近不少证券公司频频发布研究报告，研究取消利息税产生的可行性和产生的可能影响。花旗集团中国区经济学家沈明高最近也发表文章认为，先取消利息税后加息的可能性大，“如果央行仍然考虑加息，其目的则不在通胀本身，而是出于对流动性管理的传统需要，特别是通过调整存款利率以减轻由于存款的真实利率为负而出现银行存款搬家到股市和房市的现象。而要做到这一点，取消在通货紧缩时开始实行的存款利息税则是成本更低的一种政策调整，确保银行存款的真实利率为正，这样的调整相当于节约了一次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