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不容蔑视合法财产权

　　没有对所有人财产一视同仁的尊重，股改红利将很快耗散，而市场终将露出难以为继的窘态

　　中国股市的基础是对于合法财产权的保护。一个产权残缺、蔑视他人财产权的社会注定只能拥有一个支零破碎的股市，一个依靠先天特权身份弱肉强食的丛林市场。

　　后股改时代最大的特点———股指大涨、半年市值翻番，被视为股市恢复经济晴雨表的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对此的剖析文章车载斗量，主流意见是股改之后大小股东利益趋同，正面的激励制度将大小股东利益一齐绑在了市值这辆战车上，大股东想方设法提高公司价值，因此优质资产注入上市公司、集团公司回购上市子公司谋求整体上市之事层出不穷，在牛市中所有的概念都被视为利好；或曰中国处于资本化时代，从土地到资源乃至未来收入，都可以在当下折现，为当下上市公司生产所用，钱生钱自然越生越多(耶鲁大学管理学院金融经济学教授陈志武(陈志武新闻,陈志武说吧)持此论)；或曰中国经济增长已经到了一个资本时代的重要关口，对于这一时代的重要性怎么评价都不过分，节节上涨的股市只不过是得风气之先。

　　这些理由当然都是理由，但笔者越来越担心，我们被过分的乐观冲昏了头脑，在一个包身工制度尚有不小的生存空间、市场边界模糊、法治常常有心无力的社会，在一个垄断特权企业恣意妄为的市场，股市真的能够拔着自己的头发超脱于中国的“行政市场”这个大环境吗？

　　恐怕不能。我国股市从最基本的制度设置，到具体操作过程，都存在着巨大的产权保护缺失。虽然我国从宪法到物权法对于公民合法财产进行了保护，但法律文本的设置与法治是两码事。在我国的股市几乎移植进了全套的国外监管制度之后，恰恰在投资者与上市公司产权保护、投资者合法所得的保护方面，显示出破绽。

　　以国企上市公司为例。以往国企上市公司为了满足上市条件，将优质资产拆分到上市子公司，而后通过子公司从股市吸收的融资源源不断回流到集团公司的母体。此时的上市公司哪里还是什么有着独立产权的公众公司，完完全全变成了一架社会资源的吸吮机器。

　　如果说中国股市发展之初这还情有可原，可是股改之后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为了解决母公司与子公司关联交易问题，政府鼓励集团公司回购子公司谋求整体上市，成为股市私有化运动方兴未艾的重要理由，这被视为中国股市的天大利好。不过，随着公众化的深入，暴露出的越来越多的做低上市公司资产，以预亏计提等种种手段侵占子公司投资者的利益，以及将上市公司外壳廉价出售给关联企业等行为，事情慢慢变了质，变成对于上市公司资产与中小投资者财产的明目张胆的侵吞。

　　那些原本已到收获期的上市公司资产遭到侵害，一夜之间成为一个优质资产不见踪影的劣等上市公司，败坏了资本市场的整体环境。在公众化过程中，有关企业遭遇中小投资者集体抵制的事件越来越多，并且不乏诉诸公堂的案例，但中小投资者以法律捍卫自己合法财产权利的行动，却总是可悲地落败，甚至经常落个不予受理的结局。

　　在寻觅产权所有者过程中，本来拆分上市不失为一条路径，通过子公司成为公众上市公司，打散原本牢不可破的规模巨大的垄断共同体，使民营企业拥有生存的空间，使民众通过股市分享企业收益，来弥补多年来政府公共产品投入不足的损失。

　　但我们看到的现实是，这些名义上的全民共有的企业，通过私下找到自己的临时所有人，往往在经济安全等幌子下使中小投资者遭到更为严重的不公平待遇。理由很简单，正因为这些上市公司高管的所有权是由政府临时让渡的，因此当期兑现的冲动就特别强烈。最近的例子就有茅台乔洪被“双规”事件，围绕茅台寄生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利益团体。

　　从制度设计上来看，中小投资者的合法财产有时因为制度遭到合法剥夺。当股市走牛时，有各种堂皇的理由让行政之手以税收等政策调控股市，比如抑制股市泡沫免得祸延实体经济，比如为了保护中小股民的长期利益，等等。这些理由是否站得住脚永远是个无法论证的命题，而现实的结果就是，中小股民的利益在当下受到了侵害，他们合法投资所获得的财产无端地被剥夺了一大块。而那些对于规则尚有几分信仰的新股民，则很快堕落成股市的投机者。

　　机构同样如此。对于投资者合法财产的剥夺几乎体现在所有方面，通过各种价外权证的创设使中小股民成为绞肉机中的牺牲品，通过大笔违规资金入市操纵股价让中小股民为庄家抬轿，不过是其中的荦荦大者。当对于合法财产权的蔑视贯穿于整个市场，就不仅是法律问题、制度问题，更是一个文化问题，以物权法是否应该保护公民合法财产作为争议的背景，历经几十年的对私人合法财产权利的蔑视传统，通过资本市场，再次展示其强大的威力。

　　没有对所有人财产一视同仁的尊重，股改红利将很快耗散，而市场终将露出难以为继的窘态，现在已经初露端倪。

　　(作者为经济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