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波：两辆轿车的“长三角意义”

　　从年初开始，在中国汽车界就盛传着一个“重组题材”———南汽、上汽两大汽车集团的合并。目前这一“国内最大的汽车国资并购整合”事件仍在继续推进，据悉，南汽已经基本组建了一个谈判团队，上汽方面也形成了一个谈判小组，双方将最快于7月上旬在上海进行初步谈判，商谈的目的是了解对方诉求和合作思路。

　　两家长三角地区的大型汽车公司如果能够在两个新车型之争上达成某种合作，这不仅将在汽车行业中竖立一种新的双赢模式，也将是长三角大企业跨越行政区划藩篱，开展良性合作的新开始。

　　竞购罗孚引发的故事

　　故事开始于2005年中，当时围绕英国百年汽车品牌罗孚的收购竞赛，上海的上汽集团和江苏南京的南汽集团间接过招，最终上汽买到了代表罗孚核心知识产权的罗孚25型、75型轿车的知识产权；南汽以5300万英镑收购罗孚的实物资产，其中包括MG和Austin品牌、位于长桥的生产线、引擎业务及相关资产。在完成购并后，两家公司都快速启动了新车在中国市场的生产和销售，上汽依靠雄厚的资金和技术后盾抢得先机，很快推出并上市了第一款车荣威750，它迅速得到了市场的热烈响应，在华东、华南市场呈现出供不应求的局面，成为今年开年来最受欢迎的新款中高档轿车之一。而后起的南汽则不甘人后，高调发布了名爵品牌，并确立了与荣威唱对台戏的市场战略，荣威的品牌口号是“创新传塑经典”，既强调英伦血统，又体现自主创新，而南汽公司则打出了“中国第一个自主国际汽车品牌”的大旗。从此，荣威与名爵就站在了竞争的对角线上，暗战启幕。

　　自去年冬天起，人们就从传媒上不断看到两家公司互相较劲的新闻，它们在同一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尽量不在同一个车展上同台亮相，媒体则将它们的款式、技术乃至价格进行一对一的对比，这一切都使得荣威与名爵之间充满了浓烈的角力火药味。

　　然而今年4月，在上海车展揭幕前夕，上汽集团董事长胡茂元忽然公开表达了与南汽合作的意愿；40天后，南汽董事长王浩良回应……于是，一度被认为没有合作可能的上汽和南汽，又开始了另一个故事。合作对双方都有利上汽与南汽在荣威和名爵车型的竞争，其实在它们争购罗孚的时候已经埋下了伏笔。在那场争购战中，上汽实力充沛，志在必得，而南汽虽然实力逊色不少，却有初生牛犊的勇气。在争购罗孚资产时，上汽提出了明确资产清单、环保免责、保留部分土地等四大附带条件，南汽却是无条件收购，最终以5300万英镑胜出。这场争购无疑让英国方面得到了额外的利益。由于两家中国企业分别获得了罗孚的不同资产，同时也为各自造成了麻烦，上汽只买到了罗孚车型和发动机的知识产权，不包含实物资产和品牌，因此不得不被迫另起炉灶，从研发体系构建、车型本地化改进，到设备采购、模具制造、供应商同步开发、未来产品规划、品牌设计和定位、经销网络建设……上汽把几乎所有产业链环节都“走”了一遍。而南汽虽然购得了实物资产，却不得不在知识产权部分进行新的投入，因此拖延了新车型上市的时机。当各自的新车上线之后，白热化的竞争便很自然地延烧到了市场的环节上。一个谁也不太愿意看到的景象是，两家企业围绕着来自同样技术平台的孪生车型正在展开一场没有实质性差异化的价格血战，其最终的结局，很可能造成两败俱伤。

　　因此，今年初，便有专家对上汽与南汽的竞争提出了很多建议。其中，最重要的意见有两种，一是建议它们开展差异化的竞争。有专家认为，两家企业应该因地制宜，以同源技术为依托，寻找不同的发展道路。在车型上，也完全可以通过差异化战略，实现互补。“比如，拥有罗孚200名核心研发人员的上汽，在二次研发上赋予了荣威750更多的中国特色，技术创新的成分较多；而拿原有设备、模具生产出来的名爵7系，大可主打原汁原味牌。”

　　而另一种意见则认为，两家企业不应该开展竞争，而应当在一种新的合作与资本平台上进行重组，使得因争购而分裂的“罗孚资源”再次合二为一。很显然，从市场和效益的角度来分析，这可能是一个更优化的方案。

　　从操作的层面上来看，荣威与名爵的整合面临两大难点。一是上汽与南汽的利益整合，在这个项目中到底是谁整合谁，谁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品牌的价值如何分享，以及到底是名爵项目的重组还是整个南汽公司的重组等等，这是资本层面上的难度。二是跨行政区域的利益和观念上的整合，上汽与南汽都是当地的大型企业，甚至算得上是标杆型的公司，如果要整合显然需要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这是行政层面上的难度。而在某种意义上，后者的整合难度更大于前者。整合要跨过一道槛

　　胡茂元此前明确表示：“合作想法已得到双方当地政府的支持，甚至得到了来自中央的支持。”南汽的一位相关人士也透露，“整合由发改委和国资委主导，谈判也是其中一个召集的。”中央部委和地方政府的介入，不仅意味着预示着整合的重要性，也意味着整合的困难性。

　　不过，此次整合的意义也正在此。如果荣威与名爵真的能够在各方的努力下实现重组，这将是一次非常有标志性意义的尝试，它意味着中国企业在资源的整合上突破了原来的行政框框，而能够以更为开放和市场化的心态以及操作能力来对待行业性的竞争变局。多年以来，我国的地方政府以追求经济规模为主要目标，上马了大量的重复建设项目，造成了巨大的浪费，这种景象在电子消费品领域尤为突出。譬如上世纪80年代初，仅彩电生产线就引进了150多条，冰箱生产线引进了近百条，其中向阿里斯顿公司一家就买了9条。这些项目最终在市场上进行惨烈的搏杀，一方面诱发了家电消费的热潮，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很多后遗症。当一个产品的成熟期过去后，就迅速地出现大面积的企业倒闭和萎缩景象，造成资源的浪费和社会的不稳定。尽管这种景象一直都在发生，却始终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善，各地政府以邻为壑的现状持续至今。此次上汽与南汽在罗孚项目上有可能展开重组试验，让人产生很多联想，由于这两家企业在长三角流域的“重量”，其整合成功无疑有着很大的意义。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关于这个重组的传闻一直未断，而在股票市场上，上汽集团的股票持续上涨，无疑也代表了资本“用脚投票”的立场。

　　未来的几年内，以上海为中心实现长三角经济的一体化，打造世界级的大城市圈将是一个让人十分期待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符合经济及社会成长的战略理想，需要在各个领域涌现一批领风气之先的“破题之作”，也许从两个轿车品牌引发出来的重组新闻，就将是其中颇为亮眼的一个。也许下一个“丰田”就诞生在中国的长三角。（作者系早报浙江分社总编辑，企业史研究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