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机电工业》:李家祥的"商战"之道

　　李家祥的“商战”之道

　　文／本刊记者 邓纯雅

　　不敢亮剑的将军绝对不是好将军。

　　看巴顿将军在国旗下宣誓，并且重重的把皮靴跺在地面上的一瞬间，让人不由得感慨，在那个硝烟弥漫、腥风血雨的战争年代，人们都需要这样铮铮铁骨的硬汉，他们傲慢、狂野、粗糙但绝对难以战胜，美国人心目中的巴顿将军是战神在世，而对于中国的观众来说，李云龙的形象和故事则最真实最圆满的还原了抗日战争中中国军人的神髓和风貌。

　　就像下棋一样，和风细雨的局势下，其实早已经埋藏了重重机关，等到两军对峙的时候，没有温情，也不能有片刻的迟疑，勇敢向来不仅仅是一种品质，有的时候更是一种选择。一种豁了出去的精神，而早在几千年前的楚汉相争之际，中国古人早就深谙其中的智慧，背水一战或着说是哀兵必胜。正如一位古典音乐界的大师级人物所说，你的敌人或者你所处的恶劣局势往往并不是促使你失败的原因，一个人的坚持和一个人对于局势的判断才能决定他是否可能获得最终的成功。这大概也是很多人并不喜欢《十面埋伏》这部电影的原因，张艺谋对于中国古典文化的深究，和对于传统武侠电影的参悟，使得他更希望从一种近乎内心独白的方式来表达其中每个人物身处险境的选择和困惑，而遗憾的是对于角色本身的塑造似乎并不理想，因为这其中的所谓侠义精神并没有得到继承和发扬，张艺谋没有塑造出真正的“英雄”，这也是令人们最失望的地方。

　　有趣的是，不论是一个5岁的男孩，还是一个85岁的老者，男性价值体系里或是从人类本身的理想追求的角度看，对于英雄情怀的诉求则从来没有停止过。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动画片里无所不能的动感超人，当他逐渐长大，偶像则变成了一个技艺卓绝的运动员，这也是足球明星永远闪亮的原因，而在战争年代，对英雄本身的呼唤则似乎更为直接，就像50年代的中国电影里展现的那样，英雄就是扛着枪走遍千山万水打天下的军人们。而到了21世纪，在一个很多年轻人早已经遗忘格瓦拉的时代，再去强调军人精神似乎不是那么合时宜了，毕竟和平时代的战争不再是人们面对面的厮杀，而成为了一种高成本的技术活了，就像一位专业人士调侃的那样，美国空军的士兵都是玩电脑游戏长大，打起仗来也是把发射导弹看作是游戏的现实版本，说起来有些荒谬，但如今战争的纬度和强度都早已有很大改变，让人们感受诺曼底登陆时候的两军地面交战的惨烈局面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了。

　　而更加惨烈的厮杀，早就从真实的战场中搬家了，商业时代的来临，我们所面临的竞争完全体现在了利润的角度上，这也是为什么《孙子兵法》这一经典著作近年在国内外企业高管手中不断传阅的深层次原因。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车船战炮，有的只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深谋略。更有趣的一个现象，则是许多退役的军队将领，成为了成功的企业家或是管理咨询师。美国一位太平洋舰队上的司令官就曾撰写过《这是你的船》一书，描写的正是自己的战斗生涯中感受到的对管理对团队的种种体悟，而此书一时间洛阳纸贵，获得了很多企业管理者的好评，此书的作者也由此开启了自己新的事业。

　　在中国国内，也有一位标志型的人物，他就是中国国航的领军人物??李家祥，用著名经济学家林毅夫的话说，李家祥从横刀立马的将军到中国最大航空公司的管理者，有着十分传奇的经历，以及异于常人的见解和对事对人的超然领悟，带领他的团队获得了人们意料之外的成功。而正是这个“圈外人”，在世界航空运输业普遍低迷的情况下，使得自己的公司连续六年获得盈利，资料显示，仅2006年国航的赢利额就比国内其他航空公司的盈利总额还要多，排名跃升到世界航空公司的第九位，并成为了目前全球市值最大的航空公司。但很少有人了解，也就是在七年前，连李家祥自己也不会想到未来会和什么航空公司、资本市场、管理创新这些名词联系在一起，一切的变化开始于那个晚上的电话。

　　2000年11月10日的傍晚，时任兰州军区空军驻西安某部少将政委的李家祥，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李政委，这是一项紧急调动命令，请你连夜来北京报道。”没有预示，没有太多的说明，李家祥心中预感有大事情发生。

　　次日清早，在国航数百名高管人员参加的干部大会上，李家祥一身戎装，被宣布出任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党委书记。原来国航的9名领导被调整了6名，一个新的领导班子随即产生，而李家祥也从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也许很多人看到此处会感慨，原来李家祥就是这样实现了转折，真是一次职业的大突破呢。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次任命对于李家祥来说，快乐的感觉并不那么强烈，反而倒是危机感十分深重。正如他在书中写到的那样，在数十年商业航空无限风光的表象下，恐怕外人很少知晓，这个行业的从业者一直以来都在为利润率水平的稳定实现而绞尽脑汁。1947年～2000年，全球航空业的平均利润率还不到1％。而2000年前后，由于“9?11”事件导致的全球航空业破产，以及国际航油价格联续上升的外部环境压力，以及国航自身的积重难返，问题重重，从而导致的连续3年亏损都使得李家祥此次的上任的气氛显得并不那么轻松。

　　对于人们充满好奇和甚至有点质疑、猜测的目光，李家祥倒是早已经忘记了自己门外汉的身份，在这本自传性质著作《大道相通》中，他不止一次充满勇气，坦然的表示：“人的一生有了挑战才有了色彩。喜欢应对挑战，是强者与众不同的特质；敢打硬仗，是军人与生俱来不可或缺的气质，而就其本质而言，这是责任感和使命感的问题。”他有些幽默的说，带兵要带出好兵，做企业也要做受人尊敬的企业。

　　可以说，此刻对于李家祥来说，让国航这只凤凰甩掉包袱，浴火重生正是他职业生涯中所遭遇的最困难也是最具挑战性的一场战役了。不过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对于事物的理解的确更加犀利和直接，在到任的第一个月，他就开始了针对整个集团的调查研究工作。用他的话说，就像打仗一样，首先要找到突破口，找到问题所在。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每天多达数人的面谈之后，李家祥和自己的团队发现，问题比想象的更多，集团内不仅管理体制很落后，甚至连飞机的型号都与市场要求不匹配，同时企业资产负债率过高，导致了财务费用严重超支，而最核心的问题还是人，李家祥发现有些人职业理想的信念开始淡化，过分看重钱物，而自己的本职工作却被忽略了，甚至于做出损害组织利益的行为。而对于李家祥来说，找出问题是一个侦察兵的必要本领，但解决这些难题就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回忆起自己的开局之道，李家祥认为必须要感谢一个著名的外国人。那就是IBM公司的前董事长郭士纳，2001年5月李家祥在和其会面之时，郭士纳的一番话语给了他很大的启发，郭士纳说：“一个企业的变革，最让人费力气的是中间层，因为道理很简单，变革的思路和举措是高层提出的，对此普通员工往往是拥护的，但这对中间层来说往往意味着要失去和转变某些东西。”因此，一个企业的变革的进程最要害的是要转变中间层。当然，一旦中间层转变了，说明企业的变革也就上下贯通了。

　　郭士纳的这个理论可以说对于李家祥本身的触动非常之大，在受命国航的头两年，他亲自带队先后考察了公司11个分支机构的领导班子，了解了中层管理者中的上百人，调整和充实了飞行总队等10多个单位的领导班子，从在职岗位上调下了中层管理者48名。应该说仅仅这一个举措就可以牵动全局，有人说组织里所有问题都是人的问题，李家祥显然十分认同这种观点，他开玩笑说，牵住了“牛鼻子”，即使再狂暴的野牛，也得乖乖就范。抓好班子和干部队伍的团结建设，正是牵住了国航的“牛鼻子”。

　　而在解决了人员等基础问题之后，李家祥面临的更大挑战则是关于盈利模式的更新。他在研究商业模式的的时候，竟然将军事中观点再次出神入化的运用到了其中。他指出，一个企业亏损好比一支军队打了败仗。仗打败了怎么办？不能马上接着打，先要收拢部队，重新编组，建立行动方向。企业亏损后，同样面临一个收拢重组，确立行动方向的问题，也就是定位问题。

　　李家祥发现，国航虽然连接了36个国家和地区，在触角伸至海外的同时，国内腹地反而空虚，他认为，如果没有一定的国内市场份额和国内航线网络做支撑，就不能通过建立航空枢纽方式，由国内航线向国际航线输送旅客。这样的话，国航要成为国际化品牌的企业，成为“国际性公司”，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当李家祥发现了国航本身存在的这块致命的短板时，他马上想到的就是在中国革命历史上发挥重要作用的“根据地”思想。毛泽东特别重视革命根据地的建设，他曾多次批评历史上农民起义的“流寇主义”，指出要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并亲手创建了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大胆做出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结论。棋经有云“彼强自保，方能徐图后进”，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存在着一些普遍规律，关键看你能否善于总结，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因此，在找到了国航应有的定位之后，李家祥和他的团队，坚持按照“内外并举”的思路，由国际带动国内，用国内支撑国际，大力推进以北京为枢纽，以上海为门户，以成都等地为区域枢纽的战略。在国内迅速增长的中转联程旅客市场中，很快就占据了最大的份额，从而为扭亏为盈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接着，2002年3月，国航、中国航空总公司、中国西南航空公司的合并重组给李家祥和新国航带来了更大的机遇。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家公司的最终合并与国航之前的大力游说也有着莫大的关系。李家祥在书中坦诚地表示，从优势互补的角度来看，国航、中航、西南航三家联合可谓民航业重组的“最佳组合”。合并后的新公司，无论从规模还是效益或是结构都达到了最优的配置。而对于新国航本身来说，这样大幅度结构变革，为他们赢得了更多的主动权，也为战略的实施赢得了时间。而就在这次重组之后的两年间，国航在主流旅客的心目中赢得了以前所不具备的品牌美誉度和忠诚度，2004年春天，为了巩固自己的竞争优势，国航更是再下一城，以5.6亿元的代价，将国内四大地方航空公司之一的山东航空公司收归旗下。李家祥也因此在业界获得了整合高手的美名。

　　三招做活一盘棋，无论是对人事的改革，还是并购重组，或是到了2006年8月的成功上市，李家祥心里一直有着一个清晰的目标，就是要将国航打造成为一家真正优秀并将不断迈向卓越的公司。齐善鸿曾经说过，管理本无形，而对于每个深处其中的企业家来说，不断的调查研究并由此参悟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解决方案才是最佳的选择。杰克?韦尔奇也说过，我就是一个不断解决问题的人。中粮集团的老总宁高宁在2007年初撰写了一本著作，名为《为什么》，写自己对于企业管理的一些思考．而李家祥作为一位临危受命的杰出管理者用他的实践和思考，也为我们诠释了管理奥秘，那就是??大道相通，他在最后一章中语重心长地写道：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思想方法科学与否，决定着其行动最终结果的好与坏。思路是一个单位工作的“路线”，企业领导者的思路决定了企业的经营战略、发展方向，从根本上决定了企业今后的成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