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晖：民主福利国家的兴衰及其对我们的教益

　　秦晖：民主福利国家的兴衰及其对我们的教益

　　??在“惠及13亿人的基本公共服务”国际研讨会上的演讲

　　清华大学 秦晖教授

　　各位女士，先生：

　　大家好！

　　我觉得要谈论福利国家，我们首先要问几个问题。

第一，什么是福利国家？第二是什么不是福利国家？第三，为什么会出现福利国家？第四，福利国家的成就有哪些？第五，福利国家危机是什么，以及我们怎么去应对？第六，福利国家会消失吗？第七，福利国家对我们的启示有哪些？这里的每个问题都很大，由于时间原因，我就简单讲讲。

　　第一，什么是福利国家？比如说用凯恩斯-缪尔达尔方式、国有部门的公共职能。不同的国家可能有不同的侧重点，如美国主要是用凯恩斯方式来调整的，而大家都知道欧洲像北欧都是高福利国家，西欧国家像法国、奥地利等。但实际上，我认为任何国家中这三种途径都是同时存在的，包括美国，很多人都说美国是没有国有企业的，连军火工业都是私人的，但实际上美国也有巨大的外部性企业，比如美国的几个水电站都是国有企业。

　　第二，我们着重讲讲什么不是福利国家？我觉得有两种说法是不成立的。一种说法是福利国家就是搞分配，搞国有企业是斯大林国家的。刚才我也提到了实际上很多福利国家也搞了国有企业，只不过这个国有企业和斯大林主义的国家是不一样的。还有一种更流行的说法就是福利国家是与自由放任相对而言的。这个说法不一定没有道理，尤其是在民主宪政的范围内，这样讲是可以成立的。但是我们要从发展经济学的角度来讲，最早发明福利国家这个概念不是针对自由放任的。最早提出福利国家的人，包括指责福利国家的人和提倡福利国家的人。主要是强调它与另外一些大政府的区别，而不是与自由的区别。从学术角度考察，最早是出现在德国，这个词是贬义词，是社会民主当政府，认为你们只想给人民小恩小惠，你们没有强调人民应该为强大的德国付出牺牲，应该强调对国家的贡献而不是强调对人民的恩惠。在这个意义上，是批评福利国家的。我们都知道这些人是彻底的大国主义者。到了30年代福利国家开始进入英语世界，1936年英国的一些经济学家开始用这个词，英语“福利国家”（welfare state）一词据说最先出现于1941年W. 坦普尔的《公民与教徒》一书，他用此概念来区别“福利导向的民主国家”和纳粹德国式的“权力国家”(power state)。尽管后者也有国家福利。

　　我们讲的福利国家是老百姓要求政府承担福利责任的国家。这些国家的高福利，老百姓不会感谢你。但是如果福利少了，大家就骂骂咧咧。这是不同的一点。福利国家中的福利是一种政府的责任。因此，福利国家中，实行福利政策的人不一定是思想上喜欢福利的人。像瑞典，瑞典也有右派主义的思想，但瑞典右派主义也不能取消福利，原因不是这个福利是你想改就改的，原因是老百姓强加给你的。我们知道虽然苏联是有福利的，斯大林喜欢就同意了，给你了你就感谢领袖。但我们知道苏联斯大林时期的农民是没有福利的。第二条，福利国家必须是政府调节。有些是低福利的，像美国。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国家是二次分配，基尼系数反而上升了。通常非常突出的特点是二次分配比一次分配不平等。所谓负福利就是比零福利国家还要远，这些国家实行自由放任的政策，这已经向福利国家迈进了一步。福利就是老百姓要求搞的，如果说政府要求老百姓搞的，那就不是。

　　第三，为什么会出现福利国家呢？我觉得福利国家的产生当然是跟民主国家思潮有关的，但决不是那么简单。很多西方学者提到的就脱离了福利国家。我们经常谈到，既不是左翼也不是右翼，而是苏联的影响。欧洲福利国家的形成有一个很长的过程，而苏联对西方社会主义的影响主要集中在1930到1956年。1930年以前苏联很差，西方发生了大危机，而苏联出现了高速工业化，那个时候苏联的影响就开始上升了，后来他打赢了二战。1956年苏联的形象一下子跨下去了，说苏联榜样的几乎就没有了。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很多西方国家福利过程中最大的转折都不是出现在1930到1956年，也就是和苏联没有多大关系。比如英国，按中国学者的研究，英国最大的福利突破就是在1908到1911年，那个时候苏联根本没有影响。民主自主下就会有公众福利的要求，这不但是现在有的事情，古代也有。古代罗马统治者用面包和马戏来讨好老百姓，从来也没有说古希腊罗马是学波斯帝国的。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是看待福利病的问题，这个问题我没有时间讲了，我想以后会写一些文章跟大家交流的。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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