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再抛主权基金威胁论

　　美国再抛主权基金威胁论（原题：国会山担忧主权基金威胁）

　　次贷危机既给主权基金带来机会，同时，也放大了主权基金带来的威胁

　　文/本刊记者 易强

　　马西?卡珀(Marcy Kaptur)缓步走上讲台，这位来自俄亥俄州的民主党议员，要给台下的听众们讲一个故事：

　　俄亥俄州有一位老太太，她和她的丈夫靠社保度日。

但是很不幸，他们的儿媳妇最近死了。儿子又丢了工作，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于是，老两口尽最大的努力，想帮儿子渡过眼前的难关。

　　不过，他们没过多久就发现，现在的工作十分难找。老太太为儿子感到悲伤，因为她儿子所处的时代，与她年轻时的时代完全不同。“马西，我们的国家不再属于我们了。”老太太向她的议员抱怨。

　　讲完这个悲伤的故事之后，马西?卡珀对台下的听众??包括3名国会议员、2名政府高官，以及8名智库专家??说，他很高兴国会山调查主权基金对美国的投资，因为“这有关美国的国家安全”。

　　这一幕发生在今年2月7日。当天，美中经济与安全评估委员会(USCC，简称美中经安委员会)，在华盛顿特区的德克森议会大楼举行了一场小型听证会，主题是“主权基金对国家安全的影响”。

　　美中经安会成立于2000年，是国会山的智囊机构。其职责是就美中关系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每年向国会山提交一份年度报告，同时提出有关的立法建议。在其12名委员中，有3名由国会任命。

　　威胁国家安全？

　　听证会的与会智库专家之一、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研究员希泽尔（Brad Setser），在会后接受《环球财经》采访时说，次贷危机既给主权基金带来机会，同时，它也放大了主权基金带来的威胁。

　　而国会山更多看到后者。

　　马西?卡珀在听证会上说，主权基金投资美国引发的问题，不仅仅是与中国关系的核心，也是与许多其他国家关系的核心，因为中国不是唯一利用巨额外汇储备，投资美国现金紧张的金融机构的国家。

　　“由于美国债台高筑并且面临衰退，让美国发生贸易赤字的国家??产油国和其他亚洲国家，比如日本、俄罗斯、新加坡、科威特和阿联酋等，越来越有利用主权基金投资美国的趋势。”

　　这位议员特别提到几宗案例，比如中投公司(CIC)50亿美元注资摩根士丹利，新加坡、科威特和阿联酋的主权基金有意以220亿美元注资花旗，韩国、科威特和新加坡的主权基金有意注资美林。

　　这种并购关系的逆转，让美国人一时难以接受。在去年爆发次贷危机之前，像摩根士丹利、花旗银行、美林公司等跨国金融机构，还在不停地在亚洲四处搜寻猎物，不停地张扬其金融霸权。

　　“这些基金不是要挽救我们的经济。它们的投资让美国更加不安全，迫使我们进一步深陷债务。这些交易似乎是纯金融的，但实际上是政治的和战略的。”马西?卡珀在听证会上如此警告说。

　　这位议员特别提到中投公司。

　　与国会山所有其他议员一样，阅读《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主流财经报纸，是马西?卡珀每天的必修之课。2月1日刊登在《纽约时报》上的一条消息，让这位议员感到十分不痛快。

　　这条消息报道了楼继伟??中投公司总裁??1月底的美国之行。

　　报道称，楼继伟在谈到投资方式时曾提到，中投将主要进行投资组合，但也不排除投资单个公司，就像对摩根士丹利的投资。他将后者比喻成“又肥又大的兔子”。正是这个比喻让马西?卡珀恼火。

　　“他当然有足够的弹药：1.4万亿美元外汇储备。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是否要求他购买一张‘狩猎许可证’。是否干等着，让世界上的楼继伟们向我们开火，主张我们的资产、根除我们的商业？”

　　马西?卡珀的警告得到吉姆?瓦布（Jim Webb）的呼应。这位弗吉尼亚州参议员在听证会上说，“我们不能再出售我们的国家，要确保我们的政策能够保护国家安全，避免经济受到这些基金的影响”。

　　抱怨透明度低

　　主权基金的膨胀速度，让这两位议员备感忧虑。

　　出现于1950年代的主权基金，在过去10到15年中发展迅速。根据IMF的研究报告，主权基金掌控的资产，在1990年大概为5000亿美元，而今，规模已经达到1.9万亿至2.9万亿美元。

　　目前，已有20多个国家设有主权基金。不过，这种基金仍然非常集中。最大的5支主权基金，掌控了其中70%的资产。几支由石油出口国设立的主权基金，掌控的资产超过1万亿美元。

　　“在这个信贷紧缩的市场，我们会看到，主权基金投资将继续增长。”在2月7日的听证会上，吉姆?瓦布不无忧虑地说。IMF向他提供的预测是，到2012年，主权基金规模将达10万亿美元。

　　马西?卡珀和吉姆?瓦布都认为，虽然在165万亿美元的全球投资中，主权基金所占的比例还很小，但对市场却有着很大的影响。

　　“即便只购买少数股权，也不谋求董事席位，也不意味着其影响力小。仅持有花旗3.9％股份的沙特王子阿尔瓦立(Al-Walid bin Talal)，就差点接替查克?普林斯(Chuck Prince)担任花旗CEO。”

　　这两位国会议员在作证时，都抱怨主权基金透明度低。同样有此抱怨的，还有其他听证会参与者??财政部副助理部长唐纳（Robert Dohner），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执行部主任汤姆森（Linda Chatman Thomsen）等政府官员，以及马克汉姆(Daniella Markheim)、希泽尔（Brad Setser）等智库专家。

　　这些与会者都认为，由于主权基金透明度低，它可能用于政治目的。其主要投资目的可能并非获取投资回报。因此，被投资国的资产价格可能并不反映市场价格，于是，资源配置有效性降低。

　　“由于不能获取公开信息，无法了解主权投资者的真正意图，因此，美国政府无法确定，接受投资的真正好处。”来自传统基金会的马克汉姆说，“有人甚至担心，主权基金可能动摇金融市场。”

　　财政部更为乐观

　　与国会议员的态度相比，财政部的态度更为乐观。唐纳在听证会上说，必须承认外国投资的益处，“这是评估主权基金的基点”。财政部下属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专门负责审批外资并购。

　　这位财政部高级官员透露，2006年，外国在美国的所有权资产，净增加了1.9万亿美元。这些国际投资创造了薪水良好的就业，并且引进了新技术和商业模式，提供健康的竞争以促使创新。

　　“（这些国际投资）提升了美国的生产力，降低了商品的价格，增加了消费者的选择，从而促使美国经济繁荣。”唐纳在作证时指出，美国2006年产出的6%、R&D支出的14%来自外资公司。

　　唐纳认为，主权基金是外国投资的一种，它不仅投资美国，还投资到其他国家，它也可能促进金融稳定。

　　“它们在原则上是长期的、稳定的投资者，可以为金融系统提供大量资本。主权基金与其他公共部门实体一样，其利益与金融市场稳定相关。维持金融市场的稳定，符合它们自身的利益。”

　　马克汉姆赞同唐纳的观点。在他看来，对美国经济和国家安全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中国或其他国家的主权投资，而是美国日益保守的投资政策。因为它将抑制创新，削减生产力，瓦解经济增长。

　　这位智库专家提醒国会议员，美国已有各种管制系统，比如，总统金融市场工作组，财政部的CFIUS，都在讨论并监控主权基金的活动。对主权基金如此的高度关切，有风险的交易不可能发生。

　　要完善游戏规则

　　但是，正如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白宫智库之一??研究员杜鲁门（Edwin M. Truman）在接受《环球财经》采访时所说，让美国担忧的，并非是主权基金买了什么，而是到底是谁在买。

　　因此，对于国会议员们来说，怎么关注似乎都不够。

　　去年9月，吉姆?瓦布与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主席窦德（Chris Dodd），以及该委员会首席议员（Richard Shelby)一起，给财长保尔森（Henry Paulson）发了一封信，要求CFIUS调查主权基金投资情况。

　　他们督促财政部起草规章，以规范主权基金的投资行为。吉姆?瓦布在听证会上说，该规章最快在2月底前发布。“这份规章目的是，确保主权基金对国家安全的影响，能够得到正确的评估。”

　　“我们必须要求所有的主权基金，在投资时披露信息并增加透明度。股东们和政府应该询问：谁运作这些基金，这些基金规模多大，它们的投资政策是什么，投资的真实动机是什么，等等。”

　　谈到财政部的监管问题时，这位议员质疑CFIUS的可靠性。因为在他看来，进行交易监管的CFIUS的管理者，其自身也在交易中有利益。

　　马西?卡珀在听证会上透露，1月23日，布什曾签署一项执行命令（Executive Order），增强财政部审批外资并购的权力。但是，来自国防部、司法部以及国土安全部的官员，一直在反对这项命令。

　　因为这些部门的官员认为，这项命令将商业利益置于国家安全之上，“它允许华尔街继续以国家安全为代价进行牟利”。

　　马西?卡珀说，国会应该重申自己的权力，并且应该通过相关的法律。“我已经起草了相关法案。国会必须要求行政当局汇报。要阻止总统将这个重要的权力委托给其他内阁成员或执行机构。”

　　马克汉姆则在听证会上建议，美国应该支持IMF和世行建立主权基金的操作规范。2007年10月的G7会议，包括中国在内的主权基金设立国的金融部长们，已开始在一起讨论创立这些操作规范。

　　但汤姆森质疑这些规范的有效性。这位美国证券委执行部主任说，从跨国监管合作层面来说，调查主权基金的内幕交易，远比调查其他内幕交易困难，因为主权基金的最终老板，同时就是监管者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