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银行报告：260套利者自述热钱搬运路径

　　随着人民币升值的加速,国际“热钱”流入中国内地的速度明显加快。这些热钱流入的主要途径有哪些？主要有哪些主体参与？将会对内地经济造成怎样的冲击？监管对策为何？

　　针对这些问题，本报记者采访了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马骏。

马骏刚刚完成一项热钱流入的调查，对象包括国内外200家企业，如进出口公司、生产企业和服务企业等港台、外资、内资和海外中资企业。此外，还调查了境内外约60位高收入的个人，据了解，部分接受调查的企业和个人曾参与以套利为目的的转移外汇的活动。

　　流入途径

　　记者：热钱流入内地的主要通道有哪些？

　　马骏：我们通过机构和个人关系作了一个调查，因为保证将被访对象资料保密，所以调查结果应该有较好的真实性。从结果来看，超过半数的企业认为，以“直接投资”的模式将国际资金转移到国内操作起来最便利，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方式，比如，通过“低报进口”或者“高报出口”方式为热钱引流的企业，分别占11%和10%。另外，“海外捐赠”、“地下钱庄”等途径，也是热钱流入的通道，分别约有8%和5%的企业经常以此将外汇转到内地。也有些企业会通过向员工和国内服务提供商支付外币薪酬和借外币贷款和外债等方式，转移热钱。

　　记者：从热钱转移途径来看，不同的企业选择的方式是否各有特点？内资和外资企业的运作是否相似？

　　马骏：企业较多倾向于采用“直接投资”为转移通道，其次是进出口贸易。

　　相比来看，内资企业转移热钱方法比外资企业更分散，只有约合58％的内资企业通过直接投资和进出口贸易转移，而外资采用这两种方式转移的比例却高达78％。换句话说，内资企业转移的渠道和方式更隐蔽、更分散，监管起来难度更大。

　　在外资企业当中，港台企业更喜欢用贸易方式转移热钱，而其他国际资本则往往通过直接投资把大量热钱引入到内地。

　　记者：个人在热钱涌入过程中扮演的角色又如何？

　　马骏：个人也是国际资本流入内地的主要通道,最常利用的就是每人每年5万美元结汇限额，有人往往用多达十个亲友的名义进行结汇，在内地也拥有几个个人账户，以方便外汇汇入。从调查数据来看，我们的受访者平均拥有1.7个内地个人账户，内地和香港以外的个人，有高达85％的被访者可以很方便地利用这个渠道进行外汇转移。

　　经常被用到的人民币汇兑渠道是香港银行允许的每天8万人民币电汇限额，在所有受访者中有20%使用这种方式进行转移，在香港居住的受访者中有34%使用。在受访对象中，有15%的受访者是与亲友兑换外汇，9%使用地下钱庄或黄牛等渠道，7%使用外币兑换店，7%使用现金携入的方式。

　　记者：不断涌入的热钱将会在什么时候退出？

　　马骏：这取决于它们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究竟有多高。大多数的受访者认为人民币会升至5.5-6.0兑1美元，该比例高达57％，而认为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将升至6.0-6.5区间的占17%，认为会升至5.0-5.5区间的占26%，认为会升至4.5-5.0区间的占14%，仅有6%的受访者认为会升到4.0-4.5。

　　监管应对

　　记者：内地监管层应该如何针对这些热钱流入渠道进行监管，以狙击热钱流入？

　　马骏：企业方面热钱流入的最主要途径是虚假直接投资和高报出口／低报进口。个人最主要的渠道是利用两个合法的漏洞，即国内银行每人5万美元的换汇额度、香港银行允许每天兑换2万港币至人民币和每天向国内银行汇款8万人民币的安排。

　　我认为，短期来看，内地应该加强对直接投资和贸易项交易的监管，紧缩国内个人换汇额度和香港银行向国内汇款的限额，继续打击地下钱庄等方式对热钱进行堵截。

　　记者：具体的对策有哪些呢？

　　马骏：对利用外商直接投资的，就要加强对外商投资的资金使用和流向的监管。在资金使用阶段，要加强对企业银行账户的监控，对包括贷款在内的资金用途明显与原来申报项目不符的企业，和对账上存有大量现金、基金和股票的外企要重点监控；此外，工商部门还应对外商投资项目资金用途进行长期跟踪，对在一定期限内尚未投资于原先申报项目的企业进行重点调查，必要时应给予吊销执照、罚款等处罚。

　　对“低报进口、高报出口”的，可以通过建立市场价格信息库来识别该类行为，对进出口单价明显高于或低于国际市场价格的交易，应予以特别严格的审查。

　　打击地下兑换钱庄的最有效的手段是从商业银行入手。地下钱庄资金交易都是通过少数账户与大量不同银行账户交易，交易笔数多,时间集中,一般来说交易量大大超过其账户余额。对于出现以上可疑特点资金转移，应该要求银行使用数量模型方法加以识别，对可疑的客户进行重点调查，并及时汇报给有关监管机构。

　　此外，我建议将降低每人每年结汇额度、取消个别银行在结汇方面的特殊政策；内地也可以与香港金管局合作，降低将香港银行每天允许每个账户向内地银行电汇的限额，同时对每个账户年度汇款总额实施限制等等。

　　记者：这些国际热钱一旦认为人民币汇率升值达到预期而退出，将会对内地经济带来怎样冲击？目前应如何准备应对？

　　马骏：在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升值到6之前，国内应准备应对热钱大规模流出的预案。

　　大部分投机者认为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升值到5.5至6之间时将见顶。届时，热钱可能因为预期在短期内无利可图而开始大量流出。这种情况尤其在国内经济出现其它问题时会进一步加剧：比如企业利润下降、股市和房市大幅下跌等。在人民币汇率升至6以前，有关部门应该开始准备预案。

　　人民币的一次性大幅度升值也不可取，将带来重大风险。如果人民币从目前的汇率水平一次性升值15%，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就到了5.94，进入了大多数投机者认为人民币已经见顶的区间。这时，如果30%至40%的投机资金突然撤资，就可能导致人民币大幅波动和贬值的巨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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