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比金钱好用

　　□ 纳扬?昌达

　　我们的祖先尝试过用动物皮毛、树皮、编织的野草和各种植物纤维来遮蔽身体，但最终棉花脱颖而出。植物学家认为，棉花属植物是在“旧世界”和新大陆各自独立发展起来的??现在它已向我们提供生活所用的几乎所有织物，从衬衫到鞋带。

　　然而我们所用的这个种类的棉花，却是直到哥伦布远航之前都不曾见于北美之外的地方的。在那之后它就传遍全球，现在占世界棉花产量的90％。但在“旧世界”人类历史的最初4000年里，棉花也是一种有价值的商品，主要与印度和埃及有关。

　　公元前2300年～前1760年间，印度次大陆上印度河谷的人类将野生棉转为人工种植（棉cotton这个词起源于阿拉伯语的qoton）。邻近居民很快发现，印度人有编织棉布和不褪色印染的技术，于是开始派出船队和骆驼商队，以金银和宝石购买棉布。在公元1世纪季风为人们发现后，除了商队贸易外，远洋船舶也加入了与印度做贸易的行列。

　　尽管公元前一世纪中国人已经了解了一些种类的棉，但在中国，满足大众需要的传统纺织产业仍以麻纤维为基础。直到公元10世纪，通过东南亚从印度传来的棉花才在中国成为一种重要的商品作物。在中国，大规模的棉布生产开始于14～15世纪，而且棉花的种植从黄河流域传到了朝鲜和日本。但尽管如此，在中国皇室上层中使用的丝绸仍一直是中国的主要出口产品。

　　印度的手纺车因为在反殖民斗争期间被甘地推崇为印度自力更生的象征而甚为有名，但有人指出，它可能是在13世纪由波斯传入的，印度语中的手纺车（Charkha）一词源自波斯语。

　　与棉花的种植一样，棉织科技也是从印度传出去的。研究中国科技史的艾文（Mark Elvin）写道，在中国，“棉花的传入也很快带来了轧棉机??可能是来自印度，但很快，中国人就发明了有多个纺锤、以脚踏板驱动的手纺车”。到宋朝（960-1279年）时，棉织技术已有相当发展，中国船舶已使用结实的布帆。到17、18世纪，织棉业兴起为中国规模最大的产业。成千上万的农民家庭每日从市场上购买原棉，加以纺织，以换取日常所需的现金，这些现金的通常用途是缴税。

　　早在公元600年，棉就从印度传到了伊拉克，从那里又传播到叙利亚、塞浦路斯、西西里岛、突尼斯、摩洛哥和西班牙，最终传到埃及。到10世纪时，阿拉伯人将棉花种植传到更西方的葡萄牙。

　　但是，尽管在公元第一千年里棉花已传到广阔的地域，人们织布的目的依然主要是用于家庭消费，或者取得辅助性的现金收入。高质量的棉布仍然是依靠进口的。在伊斯兰教的麦加朝圣期间，吉大和麦加会举办一年一度的大型布市，那里出售的织物仍然大都产自埃及和印度。

　　直到工业革命之前，印度生产的纺织品一直是世界最大宗的制造业出口产品。1700年，印度能占据世界国内生产总值总量的近25％，主要就是依靠棉纺织品的推动，之后这顶王冠就转到了中国头上。但纺织品进口市场仍一直近乎为印度所垄断，直到20世纪，随着中国可以利用丰富的劳动力在纺织厂里生产大量的棉布，局面才发生改变。

　　尽管从古罗马时代以来，在红海、阿拉伯海和印度洋的贸易中，印度的棉纺织品就是令人垂涎的货物，但欧洲人只是在达伽马于1498年开辟通往亚洲的航运贸易线路后，才发现了印度棉花的价值。但即便在那时，葡萄牙人也是对孟加拉产的精致绣花棉被更感兴趣，而不是想用棉花来制衣。在葡萄牙的亨利国王送给摩洛哥苏丹的礼物中，就有“孟加拉的绣花床单”。

　　但很快，抵达亚洲购买香料的荷兰人和英国人就意识到，可以用印度的棉纺织品来交换香料。荷兰人还把印度的靛染蓝色格子布出口到非洲，以购买奴隶并送往新世界。当时奴隶所穿的蓝色印度棉布，后来得名为“哀伤之布”。

　　千百年来一直全身包裹在亚麻布和羊毛衣之内的欧洲人（穿丝绸的富人除外），最终发现了棉布的价值。经久不褪的光亮色泽，利于漂洗又轻便的印花棉布风行开来。

　　印度的棉制造业也繁荣起来，但是其纺织技术仍然基本沿袭数百年来的做法。其繁荣只不过是因为在需求的推动下，越来越多的工人投入到了种棉和织布之中。一定程度的专业化出现了，但仅限于织物的种类和款式。在古加拉特邦和科罗曼德尔海岸，整个的村庄都专门从事纺织品生产。买方向工人提供原料和现金垫款，使之在规定的时间里提供一定数量的布匹。

　　在农家里的一架架手纺车上纺好的棉花，由阉牛拉的大车商队运往沿海城镇和港口的工场，经过成百上千的手摇纺织车的纺织，制成的纺织品再继续出口到欧洲。

　　除了质量优良之外，印度布最大的吸引力在于其鲜艳的色彩和图案。印度人已经掌握了制造光亮的、不因漂洗而褪色的植物性染料的工艺。看到需求的节节攀升，印度生产者很快就适应了欧洲人和亚洲人对图案与色彩的口味。印尼、尼日利亚等地的外国买家会按当地流行的图形和格调提供模板，再由商人拿给印度乡村里的织工，让他们在下个时季到来时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