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非洲

　　全秋梅 马晓宁

　　编者按

　　走出国门，往哪里去？非洲正在成为许多企业的首选。外交部西亚非洲司介绍，2007年上半年，中非贸易额达320亿美元，全年预计将突破700亿美元。在投资领域，非洲是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首选地之一。

　　中国人在非洲的财富故事，正在带动世界对非洲新一轮的关注热潮。

　　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正在涌入距离中国最遥远的非洲国度。非洲市场，于是也成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首选地之一，甚至成为一些中国企业最为成功的国际市场。而中国人在非洲创造财富的故事，正在带动世界对非洲新的关注热度

　　驻非洲工作，需要注射二三十支防疫针！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应聘中国一家电信设备巨头的求职者，立马打了退堂鼓。

　　尽管环境在不断改善，但非洲仍然是一个艰苦的区域。世界卫生组织2007年的报告显示：2003年到2006年的可能构成国际公共卫生关注的传染病事件，将近一半发生在非洲，达298件之多。

　　不过，非洲大陆越来越明确地要走出困境。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正在涌入距离中国最遥远的非洲国度，成为非洲最突出的一支冒险队伍，大大改写着中国人保守谨慎的形象。

　　非洲市场，于是也成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首选地之一，甚至成为一些中国企业最为成功的国际市场。而中国人在非洲创造财富的故事，正在带动世界对非洲新的关注热度。

　　“远征”非洲的中国人

　　叶先生是中国农业部的调研员，是非洲的常客。他的身边有一个巨大的旅行箱，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在衣物食品之外，有各种抗疟药品，有简易帐篷、应急灯，甚至简易炊具……

　　“在非洲跑的地方多了，发现东西多备点好，说不准要在哪里住宿，发生什么事情。”他常对同行的伙伴说，“不用担心，需要什么抗疟药都找我。”

　　不过，在埃塞俄比亚，他的抗疟药品派不上用场。高原地域的埃塞俄比亚被认为是非洲气候最好的国度之一，“甚至比中国的昆明气候还好呢。”一些常驻埃塞俄比亚的中国使馆工作人员认为。

　　上海建工（集团）总公司（下称“上海建工”）援埃塞俄比亚项目副经理严雅琴，已经辗转征战非洲几个国家。她说：“非洲各方面环境条件都还比较差，包括医疗条件。埃塞俄比亚气候比较好，环境条件要好于赤道其他国家。”

　　但叶先生的炊具大大发挥了作用。埃塞俄比亚地方特色的餐馆卫生条件叫人难以驻足，条件稍微好些的外国人担心被狠“刮”一通。在埃塞俄比亚的中国餐馆极少，其中稍微好些的餐馆非常昂贵，差的则味道相去很远。所以叶先生在埃塞俄比亚，就自己动手做些简单的中国饭菜。

　　埃塞俄比亚是非洲乃至世界最贫穷的国度之一。根据最新发布的2007年世界各国人均 GDP排名 ，179个国家中埃塞排名第175名，人均 GDP 206美元。由于流通业的壁垒比较多，物质缺乏在埃塞俄比亚十分明显，日常用品供应紧张而且昂贵。

　　上海建工随着工业材料的运输，每次都会伴随一个大型集装箱，装满了日常用品供给外派的工作人员。中国一家媒体派驻在埃塞俄比亚的熊先生，就没有集装箱供给的待遇。每次听说国内有人要到埃塞俄比亚，他总会请求帮忙带各种日常用品，包括方便面。不过，每次老乡帮忙捎带的物资解不了几天的“馋”，因为入境人的物资携带受到严格的审查，量大了有“走私”的嫌疑。

　　就是在这样艰苦的国度里，中国人在援助与商业领域，都正成为快速增长的一支外来大军。

　　叶先生介绍，在中非论坛上，中国表示要在非洲建立14个示范农场，现在中国农业部正在着手一个项目，要为非洲发展中国家培养3万农业专才，将要派出100多名高级农务专家。农业之外，中国各方面都在加大对非洲的援助。外交部西亚非洲司商务参赞谢亚静表示，非洲是中国对外援助的重点区域之一，从1956年起至今，中国已向53个非洲国家提供了各类援助。

　　另一方面，纯粹商业项目的征战大军也在源源不断涌入非洲。媒体在对华为非洲开拓的报道中写到：“1996年开始，众多华为员工离别故土，远离亲情，奔赴海外，无论是在疾病肆虐的非洲，还是在硝烟未散的伊拉克，或者海啸灾后的印尼，以及地震后的阿尔及利亚……”

　　开拓非洲市场

　　在埃塞俄比亚，道路、高架桥、房屋的大工地，都会遇到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很多埃塞俄比亚人也会告诉你：“我们的道路还有其他工程都是中国人在帮忙修建的。”

　　跟随着中国的援助，中国企业上世纪90年代开始规模化走进非洲市场。格特拉立交桥项目，是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建的第一座立交桥，是上海建工承担的援助工程。

　　上海建工援埃塞俄比亚项目经理龚斌介绍，上海建工是参与援外最早的企业之一，“为了企业的发展，援外工程主要做品牌，效益不算高，主要是为了随着援建项目，开始参与埃塞俄比亚的商业项目，我们已经做好了长期开拓的准备。”

　　至今，上海建工在非洲加蓬、吉尼亚、加纳等10多个国家参与援外工程，基本覆盖了非洲主要市场。“我们整个国际市场，非洲是最成功的。国家策略的投入，尤其去年的中非论坛达成的共识，对中国企业在非洲的发展拉动很大。”龚斌说。

　　国内企业大多同上海建工一样，跟随援外工程开拓非洲市场，并且都在非洲工程市场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商务部网站的信息显示：在承包劳务方面，中国企业凭借较低廉的价格，较高质量的产品和服务，逐步扩宽行业领域，广泛活跃于非洲承包劳务市场。

　　2006年，中国企业在非洲新签承包劳务合同额达到289.7亿美元。今年上半年，新签承包劳务合同额为112.7亿美元，占对外新签合同总额的33%。非洲已成为中国企业在海外的第二大承包工程市场。

　　商务部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张国庆带领的“非洲工程市场竞争环境的发展与战略”调研组于去年10月对阿尔及利亚、肯尼亚和埃塞俄比亚非洲三国进行了调研访问。

　　调研结果表明，中国制造在工程承包和工程建筑方面有竞争优势，原因主要是：中国企业的工程服务比较符合当地的需求，此外，中国工程队能吃苦，一些艰苦的工程、中低端的活，中国工程队能承担。而欧美等发达国家则占据了高端市场，同时利润也较高。

　　三国对国内外采取一视同仁的政策，都是以招标模式进行，并不因为国别而另行优惠。中国企业得标概率比较高，大约占据70%。

　　中国冲击波

　　中国企业正在非洲市场创造着财富故事。在媒体报道中，20世纪90年代末，中国通信企业开始陆续走向非洲市场。目前华为和中兴两家公司已同非洲35个国家建立了业务往来，分别设立了20多家办事处，并已在一些国家跻身主流电信设备供应商的行列。

　　“中国制造”的日用品，也在大面积参与非洲市场。据当地的一名中国企业家说：“中国制造占据了整个埃塞俄比亚日用品市场的70%。”

　　外交部西亚非洲司介绍，2005年、2006年、2007年中国企业对非直接投资分别为3.9亿美元、5.2亿美元、10.1亿美元。中非贸易额自2000年首次突破100亿美元之后，连续６年实现高速增长，目前中国已经成为非洲第三大贸易伙伴。数据显示，2007年上半年，中非贸易额达320亿美元，全年预计将突破700亿美元。在投资领域，非洲是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首选地之一。

　　据商务部统计，截至2007年底，中国在非洲投资设立境外企业1000余家，对非直接投资额（非金融类）35.72亿美元。数据显示，2003年当年中国在非设立企业53家，2005年当年98家，2007年当年突破160家。

　　中非经济合作涉及53个非洲国家，合作领域广泛分布在贸易、农业、工业制造、基础设施、资源开发、技术服务等各个方面。

　　谢亚静认为，中非经贸合作的前景十分广阔。现阶段，中国企业“走出去”开拓非洲市场面临良好机遇。

　　走出国门亦需升级

　　全秋梅 胡军华

　　在中国企业眼里，非洲是较为落后的国度，走出去的许多中国企业，最初的想法就是把国内剩余的产能转移过去，但是现实中，这种做法无疑碰壁了。

　　不服非洲水土

　　在埃塞俄比亚做工程的汪文龙，他的一个项目拖了1年还是没有谈成，最后钱“飞”走了。

　　“对方觉得报价很高，但是自己觉得成本在这里，如果要调整报价，业主就必须修改标准。但是最后没有达成一致。”汪文龙解释，“这是中国公司相互竞价，又不熟悉当地规则所导致的后果。”

　　据介绍，中国一些企业投标价一般都是西方公司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而且中国一些企业之间价格恶性竞争问题严重。在国内，工程公司多会根据中标成本，不断“灵活”调整各类标准，最后确保自己的盈利空间，这一套在埃塞俄比亚却不能起作用了。

　　“我们以往在投标的时候，没有吃透标书中材料的标准，实施时才发现成本很高，最后甚至会导致亏本。但要在中途与业主商讨改变材料标准，会非常困难。”汪文龙说。

　　“虽然埃塞俄比亚经济很不发达，但是该国法制体系以及标书的标准西方化很高，材料标准很严格。就沥青来说吧，中国产品大部分达不到标准。国内能达到西方认证标准的材料几乎不多，西方认证标准很高。国内材料厂认证系统有问题，都是非国际的。”汪文龙说，在埃塞俄比亚，你如果在一个不起眼的饭馆，看到一个普通玻璃杯子上打着“Made in French”，或者其他欧美国家制造，不要奇怪。

　　NORILA中方经理谭建华也介绍说，他们的工程建材都是很高标准的，主要来自意大利。谭建华1999年跟随埃塞俄比亚国防部的项目到该国，目前总投资2亿多元人民币。

　　“工程竞争在国内已经相当激烈，只有5%的利润，初到埃塞俄比亚的时候，劲头都很大。”他们最初计算有20%至30%的利润，但是各项严格的标准不断降低他们的利润预期。

　　更糟糕的是，他们发现工程提前完工是根本不可能的。谭建华他们曾经有一个工程，2年才修完1公里。“中国工程都是提前完工，因为中国工人能够加班加点地干。但是在埃塞俄比亚很难提前完工，1年的工期至少要拖至3年，而监理的钱都是按月支付的，没有工期限制。”在埃塞俄比亚，援建项目都是直接聘请国内的监理，不过商业项目要求聘请当地的监理。

　　“所有中国工程公司，在埃塞俄比亚都没有赚钱。”谭建华说。商务部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张国庆介绍，“非洲工程市场竞争环境的发展与战略”的调研显示，中国工程公司的盈利状况的确不太理想。

　　非洲市场也在升级

　　曾经在非洲多个国家从事贸易、投资建厂的中国?博茨瓦纳经济贸易合作区首席执行官何烈辉认为，不要轻视非洲市场，非洲虽然是较落后的市场，但是也要考虑产业升级，非洲的市场升级非常快。

　　2000年，他到尼日利亚的时候，花了几万块钱买了一个当地的模拟手机，当时在非洲还是稀罕物，信号还不好；现在那边基本上是人手一个GSM手机，而且手机绝大多数是彩屏的，这个过程只用了不到8年时间。

　　2003年的时候，尼日利亚GSM手机已经可以定位了，人在什么地方手机就可以显示你所在的位置，我们国内到现在好像还没有提供这个服务。

　　何烈辉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非洲对产品的需求呈现出加速度发展的趋势，与我们改革开放初期需求的缓慢发展不一样，世界变得越来越小，这种需求提高的速度越来越快，质量要求也越来越高，中国企业在非洲发展必须考虑如何进行产业升级和产品升级的问题，创新是非常必要的，还要注意环保。”

　　他强调：“我们的一些产品，包括纺织品、小家电，不可能用毛糙的产品忽悠非洲市场，随着非洲消费需求的加速更新，中国企业必须有一个长远的发展战略，不但要考虑当前能够盈利，而且还要考虑能够持续发展；产业升级、产品升级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需要进行，只是在时间快慢上可能会有所区别。”

　　商务部披露，截至今年3月国家已经批准建立19个境外经贸合作区，中国制造类企业正在以经贸合作区作为平台加速走向非洲、东南亚等地。但是，业内人士提醒，一些国家虽然百废待兴，制造业领域中的空白比比皆是，并不等于说中国企业在其他较落后的市场，可以走粗放型增长的老路，产业升级和产品升级仍然必不可少。

　　东南亚地区由于邻近中国，而且产品出口可以绕开欧美国家的贸易壁垒，是中国制造业转移的主要目的地之一，在这些地区落脚的中国企业也面临不小的产业升级压力。

　　泰中罗勇工业园开发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胡海说：“泰国整个国家分成三个梯度的区域，规定不同的政策待遇。其中三区可以享受最高的优惠政策，从税务角度来说，就是8免5减半，8年免缴企业所得税，免税期过后5年减半缴付。但是曼谷所在的一区，对工业是不鼓励的，就没有什么优惠政策。泰国是一个注重环保的国家，对资源、环境的保护力度比我们大，不允许对环境造成污染和破坏的行业和企业进入泰国。”

　　南京市江宁经济技术开发区是尼日利亚莱基自由贸易区的中国投资方之一，关注非洲与东南亚各自比较优势的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吴举峰说：“东南亚地区的劳动力等成本逐渐上升，有些地区已经跟国内差不多，因此到东南亚投资的第一轮高潮已经过去了，在第一轮投资建厂潮中，以技术档次比较差、资金密度比较低的加工型企业为主，这些企业慢慢也在淘汰，像服装、制鞋很难再往下维持。”

　　胡海介绍说，泰中罗勇工业园招商引资的重点，将放在汽车零部件和电子电气几个行业。由于泰国汽车制造业比较发达，是世界上最大的皮卡生产国，这些行业将有很好的成长空间。

　　树起“中国制造”的品牌

　　让谭建华他们头疼的问题还有很多，项目经理都是从国内过来，在国内都能做事，但对埃塞俄比亚监理质量控制体系不熟悉。“中国适应国际环境的工程师项目经理也缺乏。需要过语言关，懂当地文化，懂西方监理体系、标准等。”

　　外交部西亚非洲司介绍，现阶段在非的中国企业主要存在以下问题：从内部来看，主要是部分中资企业对当地投资环境了解不全面，国际经营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缺少国际化经营管理人才等。

　　从外部看，主要是部分非洲国家的投资环境尚需进一步改善，外国投资项目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办理当地工作签证和居住证困难。

　　外交部西亚非洲司商务参赞谢亚静表示，下一步，中方将加强与非方的沟通和配合，进一步促进中非经贸合作，推动中非新型战略伙伴关系全面发展。谢亚静表示，在贸易方面，进一步扩大双边贸易，采取更多积极措施方便非洲商品进口，丰富国内市场。继续改善出口商品结构，进一步提高产品档次和质量，树立“中国制造”在非洲人民心目中的品牌形象。

　　在投资方面，继续简化审批手续，加强信息服务，推动更多中国企业走进非洲。按照市场规则，鼓励有实力的中国企业在有条件的非洲国家建设境外经贸合作区。

　　通过中非双方的共同努力，中非经贸合作将在更大范围、更广领域、更高层次上全面发展。（本报实习记者马晓宁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