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三年汇改 人民币汇率向何处走

　　反思三年汇改 人民币汇率向何处走

　　（本版内容由本报记者孙维晨采写）

　　核心提示：

　　从2005年7月21日至今，中国人民币汇率改革伴随着阵痛走过“破茧”三年，被誉为经济改革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中国的外汇储备已经达到1.8亿美元。时至今日，宏观调控政策越来越多地受到汇率因素的影响，中国外贸出口在人民币快速升值的过程中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中国的产业转型是否能够借助人民币改革完成其历史使命？在汇改进入第三个年头的时候新的问题和挑战比原来设想的要多得多。

　　近期，建议人民币适度放缓升值速度的呼声日盛，“尽快放大人民币汇率弹性，避免长期单边升值，发挥汇率避险工具作用”的呼声不绝于耳。

　　那么，站在中国经济发展的关键节点，如何冷静客观地辨明市场客观情况，并做出正确的选择？

　　A

　　如何看待过去三年的汇改路程？

　　从2005年7月到现在，人民币汇率改革的市场基础有没有得到初步确立？中国的外汇交易市场的价格形成机制还需如何完善？回顾三年，一次性升值与逐步性升值到底哪个效果更好？

　　李迅雷：汇改反思正当其时

　　（国泰君安证券研究所所长）

　　从目前外汇交易量来衡量，我们国家目前还没有形成一个具有强劲弹性的人民币汇率市场。目前人民币汇率没有完全开放，但是在这种被监管的状态下，我们依然有所作为。

　　当前我们有两个问题需要思考。首先，可以思考人民币汇率改革是选择渐进式还是跳跃式发展。第二，当人民币升值成为普遍共识的时候，监管层控制热钱的进出是否有效。

　　长久以来，对于热钱的管制是宽进严出。在2005年汇率改革之后，这样的监管方式依然没有变化。对于外汇流入的管理最近才制定出一些措施，所以从监管层面来说还需要不断提高及时性和灵活性。

　　跳跃式的改革与一次性的改革的不同之处在于：一次性改革没有明确指向，而跳跃式的升值则能够不断改变市场的预期，从而加大人民币投机者对人民币汇率的博弈难度。相对比来说，渐进式的升值路线很容易就被投机者所掌握。所以人民币升值是否必须遵循稳健性和渐进性是值得探讨的。

　　郭田勇：汇改战线应该拉长

　　（中央财大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

　　我认为中国还没有形成一个能够使人民币拥有强劲弹性的外汇交易市场，因为目前人民币汇率上下浮动的程度还较小。但汇率市场化的大方向必须坚持，这条路任重道远。改革进程不能操之过急，这不仅涉及金融层面，所触及的方面很多。

　　此外，考虑到中国国际资本流动的变化，我认为人民币汇率改革可以将调整时间的跨度拉长。

　　虽然人民币汇率改革走过了三个年头，但还是有学者提出：当时应该使人民币的升值幅度一次性完成。从目前看来，这种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将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一次性进行调整，必然会遇到重重阻力。因为企业对人民币汇率变化的承受能力有限，也必然对我们国家的宏观经济带来较大的波动。

　　霍德明：银行间汇率交易是汇改基础

　　（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

　　在目前的情况下，外汇市场基础很难建立。因为银行等金融机构并没有完全贴近市场。缺乏庞大的银行体系和相应金融机制，就无法形成一个合理的市场。人民币汇率改革经历三年时间，实现了很多发展，但是距离真正的市场化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汇率改革的问题，关键是基础。

　　所谓的基础是银行之间有汇率的交易，有各自的需求。而且银行是与企业联系在一起的，这样才能反映出企业的真实需求。而人民币的升值速度怎样才是合适的，要看国家和产业的需求，因为汇率一定是和产业息息相关的。

　　谭雅玲：“一次性升值”不合时宜

　　（中国国际经济关系学会常务理事）

　　关于“一次性升值”的观点，其出发点应该是传统的金融理论，因为可以解决通货膨胀，但是现在，传统金融理论已无法解释现实环境中存在的问题。所以应将传统理论作为参数，以现实情况作为指引，以此来解决问题。

　　由于目前流动性过剩导致大量热钱的积淀，而热钱的投机属性则要求人民币不断升值。在机制等各方面不健全的情况下，须看清人民币的中间水平，根据我们国家综合经济情况的分析，必须明确人民币汇率合理浮动范围。

　　如果监管层无法分析和预计，那么我们可以让企业来作出判断。出口占中国的经济增长比重很大，所以我们可以让出口型企业报出一个预期价格，给政府作为参考，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日本。

　　此外，在一国两制的前提下，香港执行联系汇率，价格保持在7.8元左右，那么人民币就不能与此价格相距太大，否则必然导致投机。如果这样香港的汇率就会被扭曲，随之将影响到人民币汇率。

　　B

　　汇改如何配套宏观调整？

　　通过暂时尝试人民币汇率完全自由浮动，以缓解通胀压力的做法是否可行？如何平衡人民币快速升值与国民经济发展中出现的如就业、通胀、资产价格等问题？

　　郭田勇：避免出口企业受压过大

　　人民币升值会对国民经济产生很多影响，那么平衡二者之间的关系就尤为重要。

　　从货币政策来讲，作为总量政策，在紧缩时必然伤及中小企业，但是央行作为国内基准利率的制定者可以制定有利于中小企业贷款的利率机制。比如给予中小企业贷款利率优惠政策等。还可以通过窗口指导作用来引导国内金融机构将更多的资金投放到有资金缺口的出口企业，并通过发行定向央票来惩罚部分金融机构将资金过度发放到过热部门。

　　政府应该为中小型出口企业转型过程提供相关资金支持以及政策扶持。从引导就业方面来说，也不能照搬外国经验，央行应把握人民币升值节奏，给予出口企业足够的时间进行技术改进以及产业升级，如果操之过急必将造成出口企业大量倒闭，加剧日益严峻的就业形势。人民币升值仍需遵循“主动性、渐进性和可控性”原则，只有这样才能给予出口企业稳定的预期，并采取措施避险。

　　同时应该加快外汇衍生品市场的发展和出口企业协调机制的建立和完善。

　　曹凤岐：完全市场化为时过早

　　（北京大学金融与证券研究中心主任）

　　如果让人民币汇率自由浮动以达到抑制通胀的作用，那么人民币汇率将有可能会失控。因为目前我们国家的监管体系处于逐步建设完善的过程中。完全放开对汇率的管制得到的教训更多一些。比如拉丁美洲的一些发展中国家，就曾经由此产生很多不良影响。所以从我们国家的现实情况来看，实现汇率自由浮动的条件还不成熟。因为监管机制跟不上，外汇市场也不成熟。发达国家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将本币买进卖出，但是我们国家在这方面还不灵活。

　　谭雅玲：监管要建立激励与问责制

　　完全放开汇率是不实现的。因为中国的金融体系效率不足，金融机构竞争力不足，自由浮动必然带来巨大冲击。同时金融监管也有待于提高，特别是在出现问题之后，监管的重要性就体现得特别明显。亚洲和拉丁美洲等国家都曾经历过由于货币升值所带来的金融危机。

　　汇率是宏观经济和微观经济相协调的重要手段，但是汇率并非解决问题的惟一手段。我们应该更注重各种手段的有效搭配，要综合利用汇率手段，货币手段，财政手段，建立一个中长期的战略，长远而全面的分析问题。

　　此外，监管层的行为要保证透明性，应同时建立问责与激励制度，形成追究责任与奖励并行的机制，这也是市场化的要求。一项政策经过时间的检验，以市场的结果来验证，出现问题要及时纠正。

　　霍德明：自由浮动汇率理论可行

　　中国目前还不具备让汇率自由浮动的条件。完全自由的汇率浮动是由市场和供需来决定。但是我们可以在某个区域来进行试验。过去我们的汇率压得很低，升值幅度不够，使得外汇大量累积，释出大量的人民币，从而形成通胀压力，在这样的论点之下，有观点就会呼吁人民币快速升值，赋予汇率政策抵抗通胀的功能，这样的观点我可以接受。但是问题在于，我们无法判断产生效果所需的时间。

　　李迅雷：人民币升值存在惯性

　　人民币升值有惯性的因素存在，所以升值减速不会一蹴而就。但是放慢人民币升值速度必须的，因为一些出口型中小企业正在大幅亏损。现在很难预计何时能够实现汇率的市场化。其实早在2003年，央行表示要在五年时间内实现人民币的自由兑换，但是今天这个目标依然没有实现。当人民币汇率在逐步达到平衡水平的时候，市场中存在的升值预期将会很容易被打消。

　　C

　　未来汇率改革之路应何去何从？

　　人民币加速升值是否具备可持续性？我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来形成让市场决定汇率的机制？如何定位人民币在全球货币篮子中的地位？如何形成自主的人民币价格形成机制？

　　郭田勇：先市场化利率再市场化汇率

　　目前人民币汇率升值所带来的问题已经逐步显现。比如优化产业结构的问题，不能简单视为淘汰落后产能，关键是在于“度”。因为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它们淘汰掉，毕竟中小企业所占比例较大。

　　要实现形成“让市场决定的汇率机制”还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从金融价格和金融产品定价的市场化顺序来说，应该首先推进国内利率市场水平的市场化，然后才是汇率市场化。如果先将国内资金价格市场化，再进行汇率市场化改革，中国所面对的金融风险将会减少。而没有实现市场化的原因主要在于我国的金融机构还不能适应完全市场化的环境。

　　人民币不断融入国际化这是大势所趋。从长远来看，人民币将成为一种重要的国际货币或组成部分，但是不能片面强调“要让人民币成为世界货币重要组成部分”而马上将其推向市场化。因为人民币能成为国际货币是依赖中国强大的经济实力。

　　目前我们国家的经济增长策略是防止经济下滑，防止热钱冲击，在此基础上降低人民币汇率升值也是必要的。所以，目前降低汇率升值幅度与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不矛盾。

　　关于自主的人民币价格形成机制，我认为未来汇率变化主要是依照市场的变化而浮动。从央行的角度来讲，在一定程度上应该有能力对汇率进行干预和管理，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谭雅玲：“做强做大”是首要

　　从世界范围看，一篮子货币政策只存在于发达国家。在全球的货币篮子中，中国不应该把人民币的地位看得过高，作为发展中国家我们首先要做强做大。毕竟发达国家有200多年的经济发展史，我们只有30多年；他们有100多年的金融史，而我们却不到10年。当我们看到这些不足，我们进步的速度也就会加快。届时，人民币在世界货币中自然就会产生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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