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总是下一个黄金时期前奏

　　◎袁 东 中央财经大学教授

　　按照英国人卡萝塔?佩蕾丝的划分，自从18世纪70年代开始的五次技术革命里，每次都会引发一种新的“技术??经济”范式，经历一个伴随严重衰退的“转折点”。据此分析，由美国“次贷风暴”导致的本次世界危机结束时，也就是一个新的金融资本与生产资本再次愉快耦合的黄金时代的开始。

　　迄今为止的历史表明，金融危机无一例外地会引发经济衰退，甚至萧条，只是持续时间有所不同罢了。但是，无论哪一次危机，都是一个新时代即将开始的前奏。

　　就说眼下正在肆虐的由美国“次贷风波”引发的全球金融市场危机吧，人们看到的，除了历次危机都会发生的股市大幅下跌、信贷紧缩、金融机构倒闭、经济增长放缓之外，更多的是石油和大宗商品价格的飞涨，由此产生对全球通胀的深深担忧，因而很容易联想到上世纪70年代的“滞胀”。然而，人们似乎忘记了，正是在那次在石油危机和经济“滞胀”中，产生了1971年由英特尔公司首先研制的“芯片上的计算机”，从而开创了以集成电路、微电子和计算机为主的信息通讯化时期，引爆了第五次技术革命。

　　当前，太多的人一味沉浸在石油和大宗商品价格成倍上涨的忧虑中，而忽略了工业制成品价格在以更大幅度更快速下降，尤其是那些电子网络与无线通讯设备。比如光输产品，现在的价格只是七八年前的二十分之一。所以，那位掌管全球第五大电信设备商??华为公司的总裁任正非才会大为感慨：“市场经济的过剩就像绞杀战一样。”更不用说，那些越来越便宜的家电和汽车等如今的人们每天都离不开的传统工业制成品了。这说明，尽管少数商品的价格飞涨，但更多工业产品却在价格长期持续下降过程中越来越多地进入了普通家庭生活之中。即使从全球范围观察，今天人们的平均生活水平也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

　　也正是因为有了技术革新及其扩散，才有了每次的金融狂热和危机，更有了危机之后新时代的起步。对此，英国人卡萝塔?佩蕾丝在《技术革命与金融资本》中有着很到位的解释。按照她的划分，自从18世纪70年代开始的五次技术革命里，每次都会引发一种新的“技术??经济”范式，新范式在整个经济和社会中的扩散过程，都是一次“巨大的发展浪潮”，而每次浪潮都会经历两个性质很不相同的时期：“导入期”和“展开期”，每个时期大约持续30年。从“导入期”转到“展开期”，总会经历一个伴随严重衰退的“转折点”。而“导入期”，包括了开启技术革命浪潮的“爆发阶段”，以及金融资本由起初推动新基础设施和新技术集中开发到傲慢地支配整个体系的“狂热阶段”；“展开期”，则包括了新“技术??经济范式”占据主导地位而使经济增长趋于稳定和谐的“协同阶段”，以及投资机会萎缩和市场停滞的“成熟阶段”。

　　如果说“爆发阶段”是技术的时代，“狂热阶段”就属于金融时代，“转折点”则是反思和调整发展路线，“协同阶段”属于生产的时代或真正的“黄金时代”，“成熟阶段”便是质疑自满情绪的时代。

　　而金融资本和生产资本在上述各个阶段的关系也是不断变化的：“爆发阶段”时的两者是“恋爱”关系，金融资本促进了技术革命的传播；“狂热阶段”中的两者关系破裂，金融资本脱离生产资本，资产泡沫形成，并将金融市场甚至整个经济社会推入到一种赌场状态；而泡沫终究要破裂，所以，崩溃和衰退就成了“转折点”。但衰退导致了制度重组，促使金融资本和生产资本的关系重塑；当两者重新耦合在一起时，也就进入了“愉快婚姻”的“协同阶段”；直到再次陷入困境的“成熟阶段”。

　　可见，正是在每次的“狂热阶段”，金融资本充当了熊彼特笔下“创造性毁灭”的执行力量，在这个阶段，飞速地“钱生钱”的疯狂幻觉弥漫着整个经济社会，在狂潮裹挟之下，一切都脱离了真实，一切似乎只存在于纸面之上，甚至连石头也变得“疯狂”起来，终于酿成危机。然而，正是崩溃和衰退的危机，才强制性地促成了新型制度框架，并像一根神奇的?绳，将金融资本这匹野马勒住，伴同生产资本进入了一个脚踏实地而良性互动的“黄金时代”。历史上，伴随前四次技术革命而在核心国家发生的1793年至1797年的危机、1848年至1850年的危机、1893年至1895年的危机、1929年至1933年的危机，都是典型的由“狂热阶段”进入“协同阶段”的“转折点”，而每次危机之后，也都无不是一个注重真实红利和真实增长的黄金发展期。

　　现在看来，核心国家正在经历的起始于1971年由第五次技术革命引发的发展浪潮，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起已然步入了“狂热阶段”。如果2001年的网络泡沫破灭还没能够真正终结这次狂热期，则由去年8月开始的美国“次贷风暴”导致的尚未结束的发达国家金融市场动荡，可能就是终结这个“狂热阶段”的危机转折点。因为，这次正在肆虐的危机，已经引起了全球特别是核心国家的广泛反思，并开始了强制性的制度框架重组，以及随之而来的发展路线调整。

　　既然如此，本次危机结时，也就是一个新的金融资本与生产资本再次愉快耦合的黄金时代的开始。掐指算来，套用佩蕾丝所观察到的每个浪潮60年左右的时间段划分，1971年起始的“爆发阶段”和“狂热阶段”已然经过了37年，也该是“导入期”结束而由“转折点”进入包含“协同阶段”的“展开期”了。由此，明智而有远见的市场主体，应当摆脱掉所有的悲观情绪，尽快做好一切准备，迎接下一次“黄金时代”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