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黄金爆仓”背后：张卫星业务轨迹解密

　　石仁坪 周维

　　“我已经工作24小时了。”张卫星几乎吼起来了。

　　爆仓事件曝光一个星期后，当听到记者提出的采访要求时，他显得有些暴躁不安。

　　可此前，他是金光闪闪的黄金理论家和投资家。

从实物金到黄金衍生品、从贸易到投资的业务结构，他从中国黄金市场的“缝隙”里找到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他创办的北京高德颐合金银制品有限公司（下称“高德黄金”）销售实物黄金在业内成绩斐然，同时以做市商模式经营定金预付交易业务，与客户进行5倍杠杆的对赌；不仅如此，张卫星还大力发展代客理财，利润分成高达40%。

　　兵败如山倒，似乎就在一瞬间，各方而来的压力压倒了这枝在春风中绽开的“金银花”。

　　弄潮

　　张卫星的声名起于互联网，起于对中国资本市场股权分置问题的探讨，因其很多观点和建议最终在股权分置改革中得到体现，遂有股改专家之名。

　　“实际上我一边在探讨股权分置的时候，我还在研究黄金市场。我从2001年开始就研究黄金市场的问题了。因为我知道中国当时是有熊市的。我必须要有一个安全的投资品。最终集中在原油和黄金上。”

　　“从2005年一开始我就转到黄金市场了。之前两个牛市，股票市场、黄金市场都是牛市。我们在黄金市场上也做了很多的、很好的投资收益。在这个金融市场上，我实际上是完成了从证券跨到黄金市场的转变。” 张卫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从他开始关注黄金开始，国际黄金市场也正好步入牛市。黄金的价格一直处于不断上涨的过程中。

　　张卫星在2005年12月的一封邮件中写到，他2002年初推荐朋友购买菜百黄金，当时的价格是85~89元/克，到2005年12月已经超过140元/克了。2005年11月29日世界黄金价格创出了503美元/盎司的最近20年以来的历史新高。

　　“正是由于黄金牛市财富效应的吸引下，众多黄金公司纷纷成立。”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专家说。

　　张卫星同样赶上了这波潮流，并成为这波潮流的弄潮儿。2006年8月14日，北京高德颐合金银制品有限公司在北京成立，股东分别是：邓尉、沈玮、阳梅梅、任岩，沈玮为法人代表。经过股权转让，目前，张卫星为大股东，持有高德黄金60%股权。

　　高德黄金正是张卫星打造黄金“做市商”的平台。高德黄金爆仓后，张卫星在接受新浪网采访时明确表示，高德黄金就是做市商。

　　“做市”

　　高德黄金“做市”的渠道是“高德黄金通”：客户以交易保证金的方式按公司即时报出的高德标金价格买卖高德标准金条，延迟至第二个工作日后任何一个工作日进行实物交收的现货黄金的“订购与回售”的交易业务。

　　作为做市商，高德黄金即时报出的现货黄金买卖价差在0.5美元/盎司。当主要国际市场现货黄金买卖价差在每盎司1美元以上时，高德黄金将对买卖差价作相应的调整。这种报价上的“点差”，正是“高德黄金通”的主要收入。

　　根据高德黄金网站介绍，公司还按客户成交量收取一定比例的手续费，每交易1手为人民50元。1手等于10盎司。

　　但是高德黄金的业务员石愈（化名）告诉《第一财经日报》，事实上高德黄金收取的手续费为每手100元。虽然这样的手续费几乎是业内最高的，但是其交易量并不小，“因为很多人都是冲着张卫星的名声来的。”石愈说。

　　高德黄金向客户推销的卖点是其“杠杆交易”的功能。客户在高德黄金通电子交易平台上买卖高德标准黄金，首先需要预付交易保证金作为其履行交易的财力担保，然后高德黄金为客户开通电子交易账户。高德黄金通保证金收取比例为不低于标的黄金总价值的20%。

　　据业内人士介绍，事实上，在2007年4月《期货交易管理条例》出台之前，高德黄金的杠杆高达50倍以上。“2007年4月份的时候，我们就严格地执行了国家的法律规定，在杠杆比例上，我们在法律规定上是1：5的杠杆。”爆仓事件曝光后，张卫星在接受新浪网采访时表示。而《期货交易管理条例》将保证金低于20%作为认定变相期货的条件之一。

　　对于自己的黄金通业务，高德黄金这样评价：“投资、投机两相宜”。但它却让很多客户遭受了亏损。

　　8月20日起，高德公司开始以包括政策市场风险在内的种种理由，要求其“高德黄金通”客户平仓出局，这意味着众多客户的巨额账面浮亏将成为实际损失——此前的7月15日，国际金价自见顶988元美元之后，近一个月内急跌逾200美元，自8月15日起才从772.80美元低点反弹，但力度并不大。

　　不过，即便在没有出现强行平仓之前，赚钱的客户也不多。“大多数都是亏损，能挣钱的极少，也就那么几个吧。”石愈说。

　　根据客户反映，导致亏损原因，一方面有可能是自己操作失误，看错方向，另一方面，即使做对了方向，也未必能挣钱，甚至也可能亏钱。

　　做对也亏钱，客户反映问题来自于“滑点”通过交易系统延时交易等手段，缩小客户盈利，扩大客户亏损。比如，当行情上涨时，客户在800美元/盎司买入，成交时因为系统延时，变成820美元/盎司，客户如果盈利就少了20个点，亏损则多了20个点。

　　石愈也承认，“滑点肯定是存在的。”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客户从高德黄金得到的答复几乎都是“系统问题”、“网络问题”等。

　　据一家提供这类交易软件的软件公司老总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系统本身应该不会出现“滑点”问题，即使有时差一般来说波动都不会太大的，一点点或者几分钱左右。但是如果在行情波动很剧烈的情况下，国内的网络也有些延误，可能就是几毛钱的波动，此时客户端是选项的，可以选择特定的成交价格，否则拒绝成交。

　　客户反映的另一种情况是，每当出现较大波动时，客户的下单往往不能及时成交。“不过，如果你方向做错了，就是痛快成交，不论大行情小行情，从来不会发生拖延的情况。”

　　外盘

　　高德黄金的“做市”也被一些业内人士称为“对赌”：即公司跟客户的对手交易，如果客户做多，公司就要相应地做空，客户做空，则公司相应做多。

　　按照常规，与客户“对赌”的高德黄金需要在另外的市场对冲风险：客户如果下200手多单，100手空单，那么做市商实际上应该在其他市场做一定数量的空单，这样基本可以规避风险。

　　在国内，高德黄金可以进行对冲的市场是金交所的T+D市场和上期所的黄金期货。但是张卫星爆仓事件曝光后，上期所明确表示“高德黄金没有从事过国内合法的黄金期货交易”，而高德黄金不是金交所会员。不过，西汉志总裁黄汉君曾对本报表示，西汉志和高德黄金都有在金交所进行套期保值，其渠道是金交所的会员，只是张卫星把套期保值当作自营来做造成亏损。

　　许多人士都推测高德黄金在境外黄金市场进行对冲，其动机很明显：金交所T+D和上期所黄金期货的杠杆都不足20倍，但是境外黄金品种杠杆可达50倍甚至数百倍；即使按照50倍计算，在境外只要10%的本金，就可以对冲掉对赌盘100%的头寸。

　　表面看起来，高德黄金若不做对冲，风险将很大，因为客户赚的钱就是它亏的钱。但是，到境外对冲虽然资金成本很低，却面临法律风险。根据相关规定，除了31家大型国企有资格参与境外期货市场进行套期保值交易外，其他企业从事境外期货交易均属非法；另外，如果高德黄金去境外市场对冲，将违反国家外汇管理的规定，在目前严格管理游资的情况下，其资金进入将受到困扰。有人士进而推论：正是境外对冲的资金不能顺利回到境内，导致高德黄金资金紧张，无法向客户支付盈利，只有强行平仓。

　　但是石愈否定了这些猜测：其实高德黄金没有必要对冲——由于它与客户对赌，而交易系统受它控制、交易数据被它掌握，它会用各种办法不让客户赚钱，滑点就是手段之一。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百分之百保险，也不意味着，张卫星没有做外盘。事实上，早在高德黄金成立之前，张卫星就已经交易境外黄金品种了。

　　在2005年12月1日的邮件中，张卫星表示，2003～2005年，他主要参与两类黄金投资，一类是实物黄金投资，一年半时间获利25％。另一类就是参与国际黄金市场的“MA展”（孖展）保证金交易，资金开户是在香港，经纪商也是香港公司，参与伦敦现货黄金。

　　张卫星称，其在2004年12月开户，开始参与国际伦敦黄金市场的现货保证金交易，1年的投资收益率已经超过了300％以上。

　　“高德黄金的业务员向我推销定金预付交易系统的时候，还推销了张卫星的代客理财。”一位投资者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该业务员向她介绍，由于请张卫星代客理财的客户太多，所以50万元以下的资金不代理，且其代理的客户已经有200多个。照此计算，张卫星代客理财金额至少过亿元。业务员介绍时还称，张卫星代客理财承诺保本，盈利四六开，张卫星占四成。

　　“今年4月之前的客户是承诺保本的，4月之后，可能他也觉察到风险，不承诺保本了，而且将门槛提高到100万元。”石愈说，其代理的客户未必有200多个，而且有的客户赚一些钱后就退出了，但他估计至少不会低于50个客户，代理资金不低于2500万元。

　　据其透露，张卫星代客理财的资金，基本都是炒境外黄金，其交易的品种杠杆可能高达百倍。

　　张卫星还利用另外一笔资金进行境外黄金交易——对冲基金。

　　今年上半年，张卫星曾推销其对冲基金“金行家黄金石油抗通胀对冲基金”。这一基金于今年6月20日以有限合伙制形式成立，名为“北京金行家能源投资中心（有限合伙）”（下称“金行家基金”）注册资金1000万元，法定代表人张卫星。其经营范围为：黄金、石油及相关衍生品投资。

　　上周六，金行家基金召开股东大会，宣布了基金的损失情况。据和讯网报道，其账面亏损已达67.9%。

　　报道援引一份7月31日的金行家基金净值报告称，该基金的资产分布在金交所、外盘实德环球、高德黄金和内地银行，投资在使得环球的资金为300万元。“实德环球是张卫星炒外盘的通道，其代客理财也是通过实德环球做的。”石愈说，其代客理财的亏损情况应该也非常严重。

　　在外盘严重亏损的情况下，高德黄金通一旦出现问题，张卫星就无法周转。石愈认为，在国际黄金价格最近一轮二十年不遇的大跌中，如果高德黄金通业务控制不好，就会赔钱，而外盘亏损导致无力支付客户的盈利，只得宣布强行平仓。

　　（本报实习记者王珏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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