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企业贷款挤出效应初现

　　12月26日，国家统计局公布前11个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同比增长值为4.9%，而9-11 月份工业企业利润同比下降26.4%，这被中金公司评论为“企业利润硬着陆”。

　　其中，以中小企业为代表的私营企业利润增长由1-8 月的48.6%放缓至36.6%，表现相对稳健。

　　但要保证中小企业利润稳定、吸纳更多就业，解决融资难被认为是打开结点的一个关键。中小企业融资难真相到底是怎样？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究竟能否帮助它们获得贷款？

　　为此，中国人民银行（下简称“央行”）在今年9月、11月就中小企业贷款进行了两次专题调研，范围覆盖了占全国贷款总量92%以上的金融机构。此外，央行还在6月份专门就民营中小企业贷款做了一次调研。近日，本报记者就上述问题专访了主持这项工作的央行调查统计司司长张涛。

　　央行11月的调查结果显示，国内中小企业的银行贷款满足率和贷款覆盖率分别为88.3%和18.7%。

　　“对中小企业融资难，大家认识比较统一，但是否可以简单地说中小企业贷款难，需要进一步分析”。张涛认为，中小企业融资难主要是由于直接融资等其他渠道不畅通，大企业贷款的挤出效应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中小企业贷款满足率88.3%

　　《21世纪》：央行最近就中小企业在商业银行的贷款情况进行了两次调查，结果怎样？

　　张涛：最近的调查发现，10月末，中小企业贷款余额到了11.5万亿，同比增长了12.9%，占各项贷款余额的38.4%。占全部企业贷款余额的52.8%，占了企业贷款的半壁江山，这表明中小企业贷款在整体上并不比大企业贷款弱。

　　而8月末的数据显示，中小企业贷款余额是11.4万亿，同比增长12.5%，占各项贷款余额38.9%，占全部企业贷款余额是53.4%。

　　两次调研结果对比，中小企业贷款余额虽然有所增加，但在企业贷款中的份额相比大企业却有所下降，在相对比例上输给了大企业。

　　《21世纪》：总量上看这些贷款指标是不错，但从商业银行满足中小企业贷款需求的实际情况看呢？

　　张涛：目前至少有两个指标来衡量银行满足中小企业贷款需求的情况，一个是贷款满足率，即获得贷款的中小企业数除以申请贷款的中小企业总数；一个是贷款覆盖率，即与金融机构有信贷关系的中小企业数除以中小企业总数。

　　今年6月份，我们对全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进行了一次民营工业中小企业的抽样调查，结果表明，我国目前中小企业的贷款满足率和贷款覆盖率分别为88.3%和18.7%。据世界银行统计，目前发达国家的中小企业贷款满足率是82.8%，发展中国家是78.1%。就贷款满足率而言，我们与国际水平基本相当。

　　18.7%的贷款覆盖率是比较低的。因为我们中小企业外部融资基本集中在银行业机构，这意味着超过80%的中小企业跟金融机构没有直接业务关系。当然，这只是正规银行贷款覆盖率，并没有把民间融资统计进去。

　　可见，在提出贷款申请的中小企业中，获得贷款批准的比率还是比较正常的。但现在的问题是，不少中小企业从来不去申请贷款，这方面我们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有针对性地制定改进措施。

　　《21世纪》：有说法是中小银行在中小企业贷款方面更有优势，调查结果支持这个么？

　　张涛：这方面的情况并不是一边倒的。就我国而言，大中型商业银行在中小企业贷款市场上占主导地位。10月末国有商业银行中小企业贷款的比重为41.3%，股份制银行18.8%，农村合作机构是15.5%，政策性银行12.5%，城商行9%。世界银行最近也有报告表明，国际化的大银行也正在中小企业贷款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对比美国，有关方面的数据显示，美国44.7%的中小企业贷款是由108家资产规模在100亿美元以上大银行提供，55.3%的中小企业贷款是由其他7455家中小银行提供。粗略说，大、中、小型银行对中小企业贷款的提供比较平衡。

　　融资渠道与“挤出效应”

　　《21世纪》：与国外的情况做比较，我国中小企业融资的情况是怎样的？

　　张涛：美国中小企业融资中股权融资与债务融资基本各一半，其中股权融资的比重是49.6%。而银行信贷在全部融资中比重只有18.8%，其余的债务融资来自财务公司、贷款公司、政府贷款，以及小企业主的车贷、房贷、信用卡贷款等。

　　从贷款覆盖率方面看，虽然美国中小企业银行贷款也只占18.8%，但是也还有别的融资关系，使得美国的中小企业融资覆盖率实际上超过了50%。与发展中国家平均10%左右的覆盖率水平相比，我国还是比较高的，当然，这是靠银行机构单打独斗取得的结果，值得我们深思。

　　《21世纪》：根据你上面提供的数据，看来中小企业贷款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

　　张涛：难还是难，但数据表明至少中小企业贷款难问题并不那样简单。其实，中小企业的融资难跟贷款难是两个不同概念，不能混在一块说。中小企业融资方式粗略说可分为股权融资和债务融资。贷款只是债务融资的一种方式，并且贷款的来源也不仅仅局限于银行，它还应包括各类非银行金融机构或其他机构。

　　通过国际比较可以看出，我们的融资渠道过于集中在银行贷款上。非银行金融机构融资、债券融资，尤其是各类股权融资比重还比较低。

　　中小企业融资难是一个世界普遍性的问题，它也是个系统性问题。一方面，有中小企业自身的一些问题，另一方面，也有整个金融系统的结构问题，比如直接融资不发达的问题、银行结构体系问题、银企间关系问题等。

　　《21世纪》：银行结构体系有什么具体问题？

　　张涛：我国不少银行侧重大客户。大客户需要的资金量大，操作成本小，导致银行向其倾斜。

　　从发达国家来看，发债是大企业资金重要来源，因为发债成本更低。如果大企业都发债了，银行贷款自然会向中小企业靠拢。美国为什么有好几千家小银行呢？为什么它们的主要客户都是中小企业呢？这些都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和研究。

　　目前，我国真正针对中小企业，尤其是小企业的银行还比较少。从贷款形式上，到目前为止对中小企业的贷款形式还是以抵押、质押为主，信用贷款只占17%左右，非常低。

　　中小企业融资难，反映出直接融资不发达大格局下的中小企业融资困境。假如直接融资发达一些的话，中小企业在全部企业贷款中的比重应该不仅仅是50%左右，一定还会提高。因此关键还是要解决直接融资问题。

　　从紧货币政策为企业止损

　　《21世纪》：今年不少中小企业遇到了困难。现在有说法是上半年央行踩刹车太狠了，影响到了中小企业。你怎么看？

　　张涛：我认为，上半年的从紧政策是典型的逆周期调节，对于企业，其实起到提前止损的作用。

　　我们在最近的调研中了解到，现在企业面临的最大困难之一是库存压力。上半年原材料价格和商品零售价格上涨很厉害，很多企业大量购买原材料，扩大生产规模。下半年特别是4季度以来形势突变，产销不畅，造成大量产成品库存，利润也大受打击。

　　现在回头看看，面对上半年企业非常旺盛的信贷需求，如果没有从紧政策话，企业有可能会增加购进原材料，而那个时候购进更多的原材料，也意味着今天会受到更大的损失。上半年从紧政策恰恰是减少了企业现在的损失。

　　《21世纪》：看11月份的信贷数据，11月份贷款增速还是很高的。

　　张涛：对。但我们也要继续观察。我们希望这些贷款尽快落实到项目上，开始买原料，雇工人，也就是说贷款下去应该是企业开工，发生经济活动，这样对经济才有实实在在的支撑和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