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七成经济学家不赞成中国继续购买美国债

　　　《第一财经日报》经济学家调查：过半数认为中国经济调整2009年见底

　　■54%预期全球危机见底在2010年及以后

　　■62.8%认为今年GDP增长能保八

　　■71.4%不赞成中国继续购买美国债

　　■75.7%支持增加黄金储备

　　■过半看多股市

　　■无人预期房价上涨

　　徐以升

　　与2008年的“脱钩论”、“不确定性”等流行词语不同，在2009年的当下人们对中国经济的追问，是“什么时候走出危机”、“会不会陷入长期衰退”。

　　2008年第四季度只有6.8%的经济增长速度，是近7年以来的最低值，对国际经济金融危机继续恶化的担忧，给了中国经济更多的压力，市场担心中国经济会陷入长时期的增长压力。但在危机之下中国政府启动了规模庞大的经济救助和振兴规划，市场又憧憬中国经济会先于发达国家迎来复苏。

　　内外之困如何预期，上下之力如何把握？《第一财经日报》经济学家调研项目近期开展了“2009年经济学家调研”。本次调研的倾向性结论是，2009年中国经济无政策调控的自然增长率预期约为6%，但有政策调控的实际增长预期为8%。

　　62.8%认为

　　能完成增长保八目标

　　对于2009年的中国经济增长，多数经济学家认为，如果不进行政府调控，中国经济将录得一个很低的增长速度，但是在政府调控之下，8%的增长目标可期。

　　调查中，超过九成的(91.4%)的经济学家认为，2009年无政策调控的自然增长率在6%及以下。其中，各有34.3%的经济学家认为会在6%或者5%，还有22.8%认为会在更低的4%。其余的预期也只是在7%，没有经济学家预期2009年中国经济的自然增长率会在8%及以上。

　　但是对于2009年有政策调控的实际增长率，累计有62.8%的经济学家预期，2009年中国实际经济增长率将在8%及以上，其中预期增速为8%的经济学家比例是54.2%，预期增速为9%的是7%，还有一位经济学家认为调控之后经济增长还可以实现两位数增长。

　　但是，即便是政策调控后的增长率，也累计有37.2%预期实现不了8%的增长目标，其中预期增速为7%的经济学家有28.6%，最低预期6%的经济学家比例为8.6%。这显示出，经济学家整体对2009年中国经济增长的信心并不足。

　　54%预期全球危机底部

　　在2010年及以后

　　对于2009年的全球经济金融形势，只有20%的经济学家认为2009年危机会好转。另外有50%的经济学家认为2009年将延续目前的危机态势，还有30%则预期危机会继续恶化。

　　对于全球经济金融危机会在哪一年到底？有3位经济学家认为2008年已经是全球危机的底部，有41.4%的经济学家认为2009年将是危机底部。但预期最多的是2010年，有47.1%的经济学家选择了这个选项。同时还有5位经济学家预期在2011年、2012年或更晚。这样，整体来看，经济学家对全球危机预期非常悲观，累计是超过半数的(54%)经济学家选择了2010年以及更后，这意味着我们距离危机的底部还很远，还会有更糟糕的危机在前面。

　　国家统计局统计科学研究所高级统计师余根钱指出，2009年，金融危机造成了严重的总需求不足，但目前的各国(不包括中国)救援方案没有针对这一问题采取任何措施，因此实体经济的下滑将进一步加大。

　　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结构金融研究室主任殷剑锋也认为，现在的市场和管理部门似乎依然乐观。2009年世界将由金融危机阶段转为经济危机阶段，经济形势的恶化将超出想象。

　　预期中国经济先于世界复苏

　　而对于中国经济底部的判断，经济学家整体预期尚好。其中，67.2%的经济学家认为2009年将是中国经济这一轮危机调整的底部，7.1%的预期是已经过去的2008年。其余还有15.7%预期中国经济底部在2010年，10%认为会在2011年及以后。

　　对中国经济底部、世界经济危机底部的不同预期，也显示出经济学家预期中国将先于世界实现经济复苏。瑞银证券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汪涛即在调查中指出，国际金融危机仍在深化，全球几大经济体陷入深度衰退。中国因为有政策空间和力度，国内企业、银行和居民，尤其是后者，资产负债表相对健康，所以虽然受到的冲击大，但是有能力率先复苏。

　　中国经济体制研究会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小鲁指出，中国经济将先于世界经济恢复，但由于短期内主要由基础设施投资带动，结构失衡仍将继续存在。

　　62.3%预期CPI在3%以内

　　21.4%的经济学家认为，2009年中国将出现CPI为负值的通货紧缩。中国央行在新一期的货币政策执行报告中，也在警示中国将面临的通缩风险。

　　62.3%的经济学家给出的CPI增长预期，是在0到3%之内的低增长幅度。另外还有14.3%预期CPI增长会超过3%，但低于5%。没有经济学家预期2009年CPI将达到或超过5%。

　　从国际价格体系环境来看，发改委宏观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张岸元指出，储备货币发行国家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积极的财政政策，将在中期引发严重通胀压力。

　　央行研究生部部务委员会副主席焦瑾璞也提醒，要警惕通缩与通胀的反复，或者说警惕通胀会重复出现，而这可能是中国在2009年面临的重要潜在风险。

　　上海财经大学现代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奚君羊也指出，中国政府已经并仍然在采取力度很大的刺激经济的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一旦投资需求过度上升，有可能引发价格水平反弹。对此必须保持警惕。

　　74.3%预期出口大幅回落

　　基于对全球经济未来的悲观预期，74.3%的经济学家预期2009年中国出口会大幅回落。25.7%预期会小幅回落。没有人预期中国出口还会延续前几年的高增长水平。

　　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贸易室主任宋泓认为，中国对外贸易将面临严峻局面，出现零增长，甚或负增长状况。另外，中国还将面临国际贸易保护主义的威胁，对外贸易有可能雪上加霜。

　　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院长张礼卿指出，美国经济走出衰退的时间可能会比预计的长，这意味着2009年中国的出口形势会比原先估计的更为严峻。《财经》杂志首席经济学家沈明高也在调查中指出，2009年中国面临的重要风险之一，即是在发达国家之后，新兴市场经济加速下滑，并拖累中国出口。

　　过五成看多股市

　　针对中国的A股市场，虽然对经济形势并不看好，但有31.4%的经济学家预期未来6个月上证指数会上涨达到或超过20%；24.3%的经济学家预期上涨约10%；21.4%预期会在当前水平上基本稳定；还有12.8%预期会下降约10%，8.6%预期会下降达到或超过20%。

　　整体来看，有55.7%的经济学家认为股市在未来6个月会上涨，在经济悲观的背景下，经济学家群体还是表达了对A股市场的看多热情。

　　看空地产价格

　　但对房地产市场价格水平的预期则不同。针对中国的房地产平均价格水平市场，未来6个月，有20%的经济学家预期下降会达到或超过20%；有64.3%的经济学家预期下降会达到约10%。另外，有15.7%认为会在当前水平上保持稳定。没有人预期房价会上涨。

　　发改委经济研究所经济形势研究室主任王小广在调查中指出，促进房价理性回归，释放需求，消化住房库存并带动相关产业的库存的消化，这是经济走稳的关键。

　　安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高善文则指出，国内房地产市场出现破坏性的调整，可能是中国经济在2009年面临的潜在风险。

　　绝大多数认为

　　货币政策应继续放松

　　对于2009年的货币政策调控，继续降低利率水平、继续降低存款准备金水平、继续维持银行信贷高增长成为经济学家青睐的宽松政策工具。

　　在利率方面，目前一年期存款利率2.25%，以降息每次27基点计，认为应该继续降息1次至1.98%的经济学家有22.9%，认为应继续降息2次至1.71%的有31.4%，认为应继续降息3次至1.44%的有12.9%，还有5.7%认为应该继续降息4次至1.17%，还有5.7%认为应继续降息更多到利率水平在1%以下。即主张继续降息的占总数的78.6%。

　　不过也有21.4%的经济学家预期应该维持目前的利率水平不变。没有经济学家认为应该加息。

　　在存款准备金率方面，目前银行业存款准备金率为15.5%，有7.1%认为应危机目前水平不再下降，28.6%认为应该继续降低到12%~15%的水平；有35.7%预期应该继续降低至10%~12%；有20%认为应该继续降低至8%~10%，还有8.6%认为应该继续降低至8%以下。即主张继续降低存款准备金的占92.9%。

　　在人民币汇率政策方面，关于2009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政策的方向，50%的经济学家认为，应该在当前的水平上保持基本稳定；有20%的经济学家认为应该对美元贬值，其中14.3%认为应该小幅贬值，5.7%认为应该大幅贬值。不过也还有30%的经济学家认为，人民币对美元应该继续保持升值态势，其中20%认为应该在3%以内，10%认为升值应该在3%及以上的水平。

　　九成认为

　　不应放松信贷质量控制

　　自2008年11月以来银行业信贷高速增长，今年1月份达到了1.62万亿元信贷投放的历史最高水平，但在信贷大规模投放的同时，市场担心银行体系资产质量会再度出现恶化。在1998年和2003年，中国政府先后启动了两次对中国银行(3.22,0.05,1.58%)体系的大规模救助，包括剥离不良资产和增加资本金，但2003年的这一轮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尤其是境外战略投资者的引入，试图改革银行体系的治理结构，淡化政府在银行体系中的角色，以彻底解决银行业信贷资产的质量问题。

　　银行业在当下进行信贷扩张的同时，是否要严格控制贷款质量？危机的到来在改变很多人的认识，调查中，有90%的经济学家认为，从政策监管的角度，不应该放松银行体系对信贷质量的要求，但也有10%的经济学家认为，危机时期信贷质量控制也需要放松。

　　然而市场担心，如果银行体系资产质量再度恶化，银行业会不会再次需要国家救助？2003年这一轮改革已经被形容为“最后的晚餐”，中国财政体系的纳税人资金还应不应该再度救助已经市场化改革的银行体系？调查中，有50%的经济学家认为，可以明确，今后还会继续救助银行业。有40%的经济学家则认为，需要明确，今后不会再度救助银行业。还有10%的经济学家未作答。

　　扩大财政赤字获经济学家支持

　　财政政策的扩张幅度和方向是另一个焦点。

　　其中，有68.6%增发国债，扩大财政赤字。中国2009年的财政预算赤字为9500亿元，为历年最高。

　　在财政政策扩张的方向上，有81.4%认为降低企业整体税负水平，降低居民所得税水平(即提高个税起征点)；有接近全选的超过95%的经济学家认为，在支出方面，应增加社保、医疗、教育等社会性消费性支出；另外支持应扩大基础设施等直接经济建设支出只有50%，显示出经济学家对投资拉动型调控增长的担忧。

　　71.4%认为

　　中国不应再继续购买美国国债

　　中国巨额外汇储备的使用是另一个备受关注和争议的话题。关于中国外汇储备是否应该继续购买美国国债，调查中，有28.6%的经济学家认为，中国应该继续购买美国国债；有38.6%的经济学家认为，中国不应该继续购买，但也不抛售美国国债；另外有32.8%的经济学家认为，中国应该抛售美国国债，其中有22.8%认为应小幅抛售，10%认为应该大幅抛售美国国债。

　　累计来看，认为中国不应该继续购买美国国债的经济学家占到了71.4%，大大超过了支持继续购买的28.6%的比例。从该调查中可以窥见，在中国超过日本成为美国第一大国债持有人，在巨额金融危机救助计划不断放大美国财政赤字的背景下，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认为中国应该不再继续购买美国国债。

　　75.7%支持中国增持黄金储备

　　另一个备受关注和争议的话题是关于外汇储备是否需要增持黄金储备？黄金期货价格近期再度冲破1000美元/盎司，避险需求的追捧，让黄金成为金融危机中至今表现最优异的资产之一。调查中，有1位经济学家认为，中国目前保有的600吨黄金储备水平都不需要，中国应该应择机抛售黄金储备。

　　有21.4%的经济学家认为，中国应该保持目前的黄金储备水平，不应继续增持。

　　但调查比例最高的，是有75.7%的经济学家认为，中国当下应该增持黄金储备，其中48.6%认为应该小幅增持，27.1%认为中国应该大幅增持黄金储备。

　　失业压力加大

　　是中国经济最大风险

　　危机之下，什么是中国经济当前面临的最大风险？

　　70%的经济学家认为，失业压力及社会稳定压力加大是最大风险所在，该项的获选率拥有压倒性优势。

　　另外，还有12.8%的经济学家认为，银行体系不良资产上升压力加大是最大风险；有10%认为，财政体系(包括地方)压力加大是最大风险；还有4.3%认为是通货紧缩的风险；有2.8%则选择了资本外流压力加大的风险。

　　警惕政策扩张

　　带来经济结构压力

　　经济学家对2009年中国经济无政策调控的自然增长率预期约为6%，但有政策调控的实际增长预期为8%，政府政策调控将对经济产生直接的拉动作用。但有多位经济学家表达了对粗放政策扩张的担忧，认为要注意保持经济增长质量。

　　国研中心金融所研究员陈道富认为，经济形势短期内可能会有所恢复，但如果缺乏有效的结构调整政策，复苏的基础并不牢固，还有可能继续调整。

　　南方基金研究员万晓西也认为，2009年的宏观调控的主要任务是保持稳定而不是保增长，这就要求我们不能盲目加大无效投资，不能将千方百计拉动经济增长成为各级政府的唯一考核目标，因为这将会形成更多的过剩产能(投资泡沫)，结构性问题所导致的2010年及之后的经济形势会更严峻。

　　瑞银证券汪涛也指出，宏观政策上，不应把单纯增长速度作为目标，而是应该全面应对危机和挑战，尤其是做好失业及低收入人群救助和社会保障，以及及时做好结构和要素价格的调整，为将来的持续发展打好基础。

　　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李向阳指出，大规模刺激经济政策有可能带来重复建设和产能过剩。一旦全球经济走出低谷(2~3年内)，中国经济将不得不面临新一轮的调整。

　　交银国际北京研究主管杨青丽认为，通过调控商业银行，使贷款高速增长，能在短期内刺激经济反弹，但是在中长期来看，由于供应方收缩不彻底或不严重，对需求方的刺激可能会造成更多的供应过剩，从而推迟或抑制经济真正回升的时机，降低经济回升的质量。

　　中央财经大学张礼卿还指出，企业投资效率下降、银行贷款质量恶化，是本轮刺激经济计划所面临的主要风险。

　　借危机推改革

　　对外贸易大学金融学院副院长丁志杰指出，需要变危机为机遇，启动内需力求早日走出经济衰退，并着眼于经济结构调整，从根本上解决过度依赖外需的状况。

　　连平认为，在政府目前公布的“保增长”举措中投资类项目多而消费类内容少。首先，推进劳动力、土地、资源、环境等方面的要素价格改革，以加快粗放型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其次，改革国民收入分配结构，提升居民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例，为扩大消费打下坚实基础；第三，加快城市化进程，切实提高农民收入水平，扩大农村消费需求；第四，应该继续推进财政体制改革以减轻企业和个人的负担，提高资金使用的效率；第五，要推进垄断行业准入方面的改革，拓宽投融资渠道，吸引民营企业进入基础设施和服务业领域。

　　王小鲁认为，推进政府管理体制改革，首先是财政体制改革，理顺财政收支结构。

　　综合开发研究院宏观经济中心主任刘宪法认为，在相对不景气期，有利于有些改革推进。首推的是：土地市场化制度的改革、保障住房制度的改革、税收制度的改革和户籍制度改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