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纲：宏观经济走势

　　2009长江年度论坛暨长江年度人物颁奖礼 实录2 主题演讲：宏观经济走势

　　主办：长江商学院　海南人民政府

　　时间：2008年1月9日

　　地点：海南.三亚

　　主持人：陈伟鸿长江商学院EMBA十三期学员、央视主持人

　　9：20-9：50 主题演讲：宏观经济走势

　　中国改革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 樊纲

　　防止恐慌的扩散，防止金融链条彻底断裂，防止信用的彻底崩溃，这是研究宏观经济学意义的所在。

　　中国经济自己在进行一次调整，从2005年开始就采取各种宏观经济政策，想把过热经济抑制住，经济当中有其他因素在抵消宏观经济政策的作用。

　　这次我们恐慌阶段不是很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有了世界各国联手救市，确实把经济拖住了，没有使恐慌大面积的蔓延和大规模的持续。

　　在危机当中我们还是要积极寻找这些积极因素，中国成本低端优势正在发挥，外部成本推动性的通货紧缩，只要我们国内市场需求相对稳定，对企业来讲也许不是坏效益。

　　中国经济现在仍然是世界上最好的经济，我们没有大泡沫就不会有大危机，还是应该有信心中国经济能够最先走出低谷。

　　樊纲：非常荣幸参加长江论坛，我有几张图给大家放一下。

　　大家都关心世界经济，关心中国经济，现在也是世界上议论最多的事情，也是我们经济学界正在加紧研究的事情。但是总得来说，纷纭有很多争议，现在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方面的争议。中国经济究竟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首先要理解中国正在进行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中国经济究竟怎么回事？刚才卫书记说了自由落体式的下落，这个词我们在北京两个月之前，领导一块来讨论这个事情时就用到了，就是自由落体式的突然猛的下滑。首先的理解就是中国经济自己在进行一次调整，从2005年开始就采取各种宏观经济政策，想把过热经济抑制住。采取了很多宏观政策，宏观政策起作用本身需要一段时间。第二，经济当中有其他因素在抵消宏观经济政策的作用，哪些因素呢？

　　第一，世界金融泡沫，美国美元贬值大幅度，世界不平衡，导致了外部需求特别旺盛。

　　第二，股市在股改以后火了起来。2005年以后，2006年、2007年产生了一个70倍市赢率的大的股市泡沫。

　　第三，楼市又火了起来，05、06、07年有的城市一年房价可以涨60%左右，这个泡沫正在形成。

　　这三大因素抵消了很多宏观经济政策的作用，结果就使经济一直还在继续往上走，这些宏观经济政策起的作用就不明显。起的作用不明显经济还在往上走怎么办呢？结果又出台了新政策，这个政策不行又出台别的政策，这个政策不见效就追加一些政策，所有这些因素到了07年的下半年开始发生变化了。

　　第一，危机导致世界发生变化，不像08年第四季度这样突然大波动，但是外部需求开始放缓。然后我们股市泡沫破掉了，股市泡沫自己破掉了，市盈率大家看，都支撑不住了。然后房市为了避免出现美国大泡沫，去年9月政府开始采取政策。这几方面同时发生调整，宏观经济各种政策叠加到一块就显得比较重了。

　　因此，2008年上半年已经发生了增速放缓速度过快的情况。2007年的第四季度，还是12%的增长速度，然后，每个季度掉一个百分点，到2008年终下降速度还是很快的。到年终政府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开始调整了。第三季度雷曼兄弟破产以后，世界一个大的下滑，一种世界危机的到来，又形成的一种巨大的危机，使得我们出现了自由落体式的下滑，这个冲击怎么实现的呢？

　　第一，巨大危机是心理的冲击，就是恐慌。中国不见得有那么恐慌，世界的恐慌影响了我们，很多受影响的经济行为，我们很多原来想做的事情停下来观望观望，世界本来留下来的资金也停下来观望观望，即使没有受影响的资金也停下来观望观望。这件事本身就会使我们投资行为停下来，很多经济行为能够发生影响。

　　第二，就是价格的暴跌，多数大众商品的价格，一个月之间可以下跌70%左右，一下子使我们很多产品都比前几个月进的原材料还要便宜，就产生了所谓平衡表冲击，就是产生很大的亏损。很多企业很多产业发生巨大亏损，再下一段就是订单的冲击，就越发的明显，订单冲击原来已经有了，最后发生突然的变化。最明显就是造船业，以前求着你把船造好，原来交了定金的订单一夜之间说不要了等等类似事情。在这三个月里面情况急转直下，上次开会有人问我，说2008年什么事情没有预见到。真正没有预见到的却是最后这一大波。这一波有这么大的冲击确实也是历史上罕见的。

　　这就是我们中国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有两股力量，一股是我们自己正在调整，这一股我们调整的速度有点过快；另一个是国外的市场的冲击，有了今天的情况。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对世界形势和中国形势的判断，究竟是怎样的判断？这是世界上现在争论最多的事情。

　　最乐观的估计，一些美国经济学家在做这个估计，美国经济今年四季度会实现2%以上的增长，对美国来讲2%就是一个很好的增长了，也就是说到了四季度就会恢复正常增长。国内确实很少有人持这种观点。最悲观的说美国一蹶不振是有点过火了。最直观来说，是美国需要八到十年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我个人是相对于倾向乐观的居中判断，我个人认为金融危机已经过去，经济危机也就是实体经济的衰退刚刚开始，联手救市，这次不需要很多年就能完成这个出清阶段。希望二、三十年的衰退，我们有几个周期的联络，前面都是泡沫形成然后下跌，我们现在应该说到了什么阶段呢？到了出清的阶段，到了第四阶段，恐慌的阶段已经基本过去了。恐慌的阶段之所以基本过去，这次我们恐慌阶段不是很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有了世界各国联手救市，确实把经济拖住了，没有使恐慌大面积的蔓延和大规模的持续。对比1929年和1930年代初发生的情况，当时还没有宏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是1936年诞生的，一个英国人凯恩斯写一书，后来被大家认为是宏观经济学的诞生。当时没有宏观调控政策，搞一些社会政策才有了宏观调控政策，从那以后，宏观经济学发展导致了现在政府能够采取果断大手笔的政策来应对危机，防止恐慌的扩散，防止金融链条彻底断裂，防止信用的彻底崩溃，这是研究宏观经济学意义的所在。大家知道伯南克现在是大手笔，伯南克当教授的时候主要研究领域就是大萧条，他知道大萧条如果恐慌破散以后会产生什么结果？进行大手笔的救市，救市使得恐慌阶段基本过去，信用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不至于进一步恶化。

　　有了这一条，应该说经济危机60%左右已经过去了。包括信用卡，包括消费信贷，包括商业银行，还会有一百家中小商业银行倒闭，但是最坏阶段已经过去了。恐慌阶段一过去之后，经济进入就是出清阶段。出清阶段就是过去供求关系实际供给大于需求，这个时候要消除大量存货和大量的过剩生产能力，使供求重新恢复平衡的阶段。我们大概正处在这个阶段，就是由金融危机、财产泡沫，导致的实体经济部分的供求失衡，要在这个阶段加以调整。而我们现在大概就处在这个阶段，世界经济也处在这个阶段，欧洲、北美，特别是房地产市场。以房地产市场为代表，加上美国消费品市场，出清过程是实体经济陷入衰退的开始，美国比欧洲走的更快一点，因为美国调整的快一点，欧洲相对慢一点，它是在否认阶段待的时间更长一段。

　　刚才卫书记讲了一下，海南省政府应该还是比较果断的采取了宏观政策的调整。刚才说上半年政策是不是错的，上半年是不是采取宽松的政策，客观的说比较难，换位思考把你放在总理身上，你也不敢。上半年有8%的通货膨胀，现在政府不管你怎么解释你都不敢放松货币政策，到了下半年情况急转直下，应该说这次比起九十年代末期宏观经济政策还是相对及时的。去年这一年政策多变，从一开始双防到中期一保一控，政策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然后到了下半年宽松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应该说经历了比较大的调整。迄今为止，出手的这些政策应该说力度已经不小，当然很多政府还会调整，包括货币政策。货币政策可能还会根据情况的变化，根据世界各国利率的变化，汇率的变化进行一些调整，但是应该说，迄今为止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力度。

　　特别想引起大家重视的是，不仅仅教科书上所说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中国宏观调控政策历来包含着许多两个政策之外的，通过行政手段来执行的一些其他的政策，包括投资政策，中央审批地方审批，批不批什么样的投资？怎么样的审批办法等等，产业政策，土地政策、贸易政策、金融政策，金融政策不是货币政策，而是给出货币总量之后，在信贷的结构上调整政策，这些政策的调整对于我们下一阶段经济增长具有重要的意义。其中包括对地方政府投资项目的审批政策的调整，投资政策的变化可以调动多少内需。再有就是金融这样的政策，特别是房地产金融，可能会对中国经济产生影响更大一点。

　　这块特别要说明的一点，就是宏观调控政策在目前来讲，还不得不着力于投资这个问题，我非常同意卫书记所讲的观点，这次的金融危机暴露出的问题，就是我们长期来如何扩大国内需求，特别是最终的需求。这次世界上发生的从长期来讲，我们希望发生，也许会发生，当然也许可能不会发生，尤其是金融体系的调整，金融体系的改革。美国人从此以后，也许真正开始储蓄了，它的消费需求会减少了，我们过去面临一个重大的市场可能就是要萎缩了，不是短期的萎缩，而是长期的减少。我们中国人最大问题就是消费太少，我们居民消费占GDP比重只有35%，加上政府的14%，我们整个GDP占49%，我们中国储蓄率是41%这是太不平衡的，但是今天没有时间细讲。要改变这一点，不是我们改变消费就可以的，是要改变收入情况，中国老百姓其实是很稳定的。中国老百姓很稳定，中国储蓄率高，不是因为老百姓不花钱，是因为中国老百姓没钱。

　　怎么改变这种结构？怎么改变企业居民、政府之间收入分配比例，通过财税体制的改革来改变这种情况，这是我们长远的任务。这里面也有发展的任务，中国还是因为太穷，低收入阶层太大，这是长远发展的问题，短期来讲也有很多财税体制调整的问题，但是这些都不是短期能够解决的。短期政府支出可以增加一些社保，居民一些社会民生的支出，但是这些都是有限的，这些引起的消费都是有限的。大家热议一件事：是不是能够发展消费券，给居民增加一点直接的收入。这不是在历史上完全没作用，但是日本的经验和美国减税的经验基本效果都不好。美国减税第一轮财政赤字政策1500亿，减税结果人民减税之后用消费支出，只占1500亿的10%。日本过去发过消费券，65岁以上老人18岁小孩每人5万日元，大家拿着消费卷到超市买东西之后，又把原来打算拿超市买东西的钱存起来了。在我们目前发展体制下，还很难通过刺激消费，作为应急、救火式的宏观政策来加以使用，因此现在宏观经济政策应着眼于投资。第一投资就是政府投资，第二投资就是房地产投资，如何能够把房地产需求调动起来，房地产市场恢复正常，使我们经济投资能够恢复正常的增长。

　　我个人相信，如果我们往下预期的话， 2009年中国经济实现8%的增长，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至少可能性是很大。因为只要5000亿的政府投资，就是两个百分点的增长率，经济下滑到6%，加上这两个百分点也是8%，如果经济下滑5%，也有8%的增长速度，这不是真正大问题。真正大问题，即使2009年有了8%的增长，大家感觉到的，企业感觉到的市场仍然是很大的，因为政府投资要发挥作用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在一开始的阶段，明年前几个月的时间，政府投资增长起到什么作用啊？消化企业存货的作用，这个时候企业生产没有扩大，企业需求没有扩大，然后再往下走，企业开始扩大生产，扩大生产利用的是什么呢？利用的还是现有过剩生产能力，利用过剩生产能力企业开始有投资行为，恐怕要到10年的时候。如果到了2009年政府支撑住了经济增长，到了2010年企业还是恢复，房地产投资也开始恢复，企业房地产投资2008年是最低的，2009年企业投资房地产投资也少，主要靠政府拖一下，2010年的时候企业和房地产投资开始往上走，那个时候8%和2009年8%大家感觉就不一样了。中国经济现在仍然是世界上最好的经济，我们没有大泡沫就不会有大危机，我们应对世界危机的时候，行动相对比较快，我们各方面平衡条件比较好，我们财政多年是有赢余的，多年财政存款有两万多亿，不用追加我们财政赤字，不用追加政府债务占GDP的比重，就可以扩大一大部分需求。我们有巨大的外汇储备，我们不会出现大危机，不会出现大的问题。因此，还是应该有信心中国经济能够最先走出低谷。

　　最后我还是想讲一下，我们还是有很多积极因素可以利用，在危机当中我们还是要积极寻找这些积极因素，去利用这些积极的因素，什么积极因素呢？第一我们中国产业多数还是低成本地段的产业，在世界市场上，这些产业正是现在卖的好的时候，高端需求正在迅速缩减，低端需求仍然具有巨大的市场。最近最新的数据说明，在美国沃尔玛卖的最好，沃尔玛卖什么呢？卖低端的成本牌子，中国成本低端优势正在发挥的时候，沃尔玛70%是中国货，然后另外重大积极因素，是现在成本正在下降，多数的原材料成本，能源成本都在急剧下降，第一轮对大家冲击很大，因为使你的存活显得特别贵，而下一轮，如果中国的需求不迅速下降的话，成本迅速下降，对于企业来讲，利润空间不一定会下降。所以在这里讲的是什么呢？大家现在讨论的是通货紧缩，这一轮通货紧缩在经济学上我们称它为也许是好的通货紧缩，什么意思？不是因为需求大幅度下降，特别是在中国市场上需求大幅度下降产生了。我们过去讲外部输入性的，成本推动性通货膨胀，现在我们想想我们是外部成本推动性通货紧缩的话，我们国内市场需求相对稳定的话，我们这些成本因为世界市场的变化大幅度下降的话，对企业来讲这种通货紧缩也许不是坏效益。我2002年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做有效降价，那个时候分析当时通货紧缩已经发生变化，我们最初通货紧缩已经发生下降，到了2001年和2002年仍然是通货紧缩，那个时候是企业效率提高成本下降，一方面是通货紧缩，一方面企业利润和投资再上涨。在2002年的时候，所以如果我们在企业下一阶段，如果利用好这些因素，也许再次发生好的通货紧缩的现象。

　　所以，冬天不一定都是坏消息，我们中国的企业所处这个阶段，我们目前所面临的成本结构，包括现在劳动力成本下一阶段不会上涨了，怎么利用好这些积极因素。我们来的时候跟刘永好讨论经济形势，从养猪的角度，吃猪肉是比较品，比较品市场还是不错，相对来讲受到的打击还是相对不严重的。我们教育市场长江商学院也许还是好时候，大家都事少了上上课。至少我们知道有两个产业情况不错，一个是喂猪，一个长江商学院，希望长江商学院继续发展。谢谢！

　　陈伟鸿：谢谢樊纲教授。大家知道在经济低迷的时候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上了长江商学院然后每天的饭都吃猪肉。其实樊纲先生比较繁忙，所以今天他的到来让我们在座每个人基本上享受了国家领导人的待遇，所以我们再次谢谢樊纲。

　　我们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地球村里，真可谓一叶知秋，大家看到美国次贷危机让华尔街神话彻底破灭了，这种危机正在波及到越来越多的实体经济。相比十年前亚洲金融危机，我们中国在高速增长的同时，面对这样的金融风暴究竟能不能独善其身，其实我们发出这样的疑问，我们有隐隐不安。这些不安究竟是未雨绸缪还是杯弓蛇影，我们接下来有一个思考，我们先看大屏幕。

　　陈伟鸿：在这样经济发展低迷期，面对如此经济发展不确定性，我们中国企业如何安然度过寒冬，如果在寒冬中调整自己的战略，接下来我们把思考时间交给台上嘉宾。

　　为大家特别介绍，我们这一轮主持人是第一财经日报的主编秦朔先生，来和大家展开思考。

　　（原版文字实录内容为速记内容，可能存在录入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