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猪”通关之谜

　　“毒猪”通关之谜

　　早晨8点钟，温荣光慵懒地倚靠在广州嘉禾生猪批发市场办公楼前的石凳上，望着行人发呆。

　　“以往这个时候是最忙的。”温荣光说。过去嘉禾批发市场内的两个摊档一天要售出生猪6至8卡车，“一卡车载120头猪，算下来大约有1000头猪呢”。

　　来自湖北仙桃的温荣光是个 “老猪贩”，自广州嘉禾市场开张就进来了。他在湖北老家曾是屠宰匠，1994年以后在东莞、深圳、珠海等地从事生猪批发，算是行内老手。

　　温荣光销售的生猪，一般来自湖南、河南及湖北三省。他说，受“瘦肉精”中毒事件的影响，近来生意惨淡，“今天只从湖北拉了一车猪，很快就批发出去了，亏本是肯定的啦”。

　　封杀

　　广州近期接连发生的“瘦肉精”风波，成为继三聚氰胺奶粉事件后，又一起备受关注的重大食品安全事件。

　　4月8日，农业部副部长高鸿宾在接受中国政府网专访时指出，生猪从养殖到销售要进行“拉网式监测”，以杜绝“瘦肉精”问题。近期，农业部也派官员专程到广州调查 “瘦肉精”事件。

　　广州市政府也对“瘦肉精”展开最严厉的“封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祭出重拳：3月30日，广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决定，因涉嫌不履行法定职责的违法行为，吊销广州市天河牲畜交易市场开办者——广州市泉发肉类食品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一位知情人士表示，这样严厉的处罚与国务院高层关注有关。

　　广州市政府有关人士透露，广州市连续爆发“瘦肉精”中毒事件，引起国务院领导和有关部门的高度关注。国务院领导做出专门批示，农业部立刻着手调查，同时要求各地严打非法生产销售和使用瘦肉精行为，加强对饲料生产企业和生猪养殖场户的监管工作。近期农业部又派出6个督导组赴湖南、河南等12个省就饲料和养殖环节监管进行督导。

　　受上述事件影响，广州天河、嘉禾、金戎等三大牲畜交易市场接到政府部门的“封杀令”，禁止湖南冷水江、涟源、湘潭、宁乡、衡阳、新化以及河南省各县市的生猪进场。

　　“封杀令”使温荣光等猪贩子损失惨重，生猪生意也难以为继。温荣光说，当时他刚好有7车生猪分别从湖南和河南运到广州，如果将猪运回去，光运费就要8万多元，迫不得已，只好以超低价转让给有销售客户的朋友。

　　最煎熬的是，不知道被封杀产区的生猪供应何时恢复。“多拖一天，损失就更大，而市场管理部门的说法是‘恢复时间待定’。”温老板说。

　　检验

　　记者在温荣光的带领下，来到运载生猪卡车的入场处，几张简易的桌子上摆满了一盒盒“瘦肉精”（盐酸克伦特罗）尿样快速检测卡，桌子后面的墙角胡乱堆放着大量尿样快速检测卡的空盒子，可以看出检测关口的繁忙。

　　在现场，正好有一辆运载广西生猪的卡车待检。驾驶员告诉记者，一车生猪120头需要按照10%的比例抽样，也就是要抽检12头，由于检测需要等待生猪排尿，半个多小时只抽检了5头，“猪不尿也没办法，只有慢慢等待。”驾驶员说。

　　看着后面待检的卡车排起长队，记者问该驾驶员平时检验一辆车需要多长时间，他说，这几天因为风声紧，取样都有检疫人员盯着，时间自然就很长，而之前则完全不是这样，一般情况最多十多分钟就可以搞定。

　　该驾驶员介绍，抽检是从2月份出事以后才搞起来，之前要几个月才抽查一次，即便如此，以往取尿样的时候，也没有人盯着，爱怎么搞就怎么搞。于是很多人就从一头猪身上接很多尿，分成若干杯，拿去送检，甚至还有人拿自己的尿去送检。他说：“以往市场里的检验大多是为了应付上级，说白了就是走走过场。”

　　温老板表示，不仅农村散养户在使用“瘦肉精”，上规模的猪场也在用，只不过品种有别罢了。“一般散养户使用盐酸克伦特罗，因为它见效快。在出栏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喂，基本上一天可以长到1-1.5斤，而大型猪场一般用莱克多巴胺。后者效果不如盐酸克伦特罗明显，但只要遵循停药时间，一般难以检出药物残留。两者使用成本相当，每吨饲料大概投入50-80元。”

　　温老板说，有经验的养殖户在使用“瘦肉精”时，一般只要在出栏前停药15天以上，通过生猪体内的代谢，快速试纸根本不可能检出药物残留。“当然，如果通过实验室检测，应该都可以检测出来，问题是，用实验室方法检测一头猪的费用需要800元左右，如此高昂的检测没法承受。”

　　近期由于猪病较为流行，很多养殖户担心病猪死亡，期望尽快出手，无法保证停药期，才导致“瘦肉精”中毒事件接连爆发。

　　在拥有一流检测手段的广州市动物卫生监督所，办公室负责人陈世灿说：“考虑到检验误差，即使每头猪都检测，也难以杜绝，更何况每头猪都检测根本无法做到。”

　　陈世灿认为，“瘦肉精”问题不能仅靠下游市场检验，而根本的解决之道还是需要从源头把关。“广州生猪饲养基本上都是规模化，相对较为容易控制，而湖南、湖北、河南等则基本上以农户散养为主，不好控制，而且还要考虑农民增收的问题。”

　　广州市动物检疫监督所有关人士表示，实行全检，不算人力，一年排查的成本也需要2000多万。而按照《产品质量法》的规定，检验单位在监督取样中不得向被检查人收取检验费用。因此，检测费只能由当地财政买单，只好有多少经费检验多少。

　　广州市食品安全办公室负责人陈粤义表示，对于产品质量，生产者是第一责任人，“光靠政府部门那几个人，面对成千上万的企业，怎么可能管得好？”

　　记者一年前到湖南湘潭调查“瘦肉精”问题时了解到，由于所需经费及检疫人员编制不足，派到各地方的检疫人员大多是临时聘用人员。由于没有正式编制，他们的工资需要从每头猪3元钱的检验费中拿出30%支付。

　　珠海市畜牧兽医局局长黄东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认为，现行体制多头管理，导致职能重叠。涉及生猪管理的部门有：经贸、农业、工商、质监、外经贸、检验检疫、卫生、公安、城管和药监等十个部门。“正所谓十个大盖帽管一顶破草帽。”

　　广州市工商局副局长刘勇在《关于依法对广州市泉发肉类食品有限公司处理情况的通报》中分析：由于广州市生猪养殖数量较少，生猪自给率较低，每日上市65％的生猪来自全国各地，且没有形成从养殖基地到屠宰厂（场）再到市场的一条龙“厂场挂钩”的经营模式，缺乏与生猪养殖基地建立稳定的生猪供应链条，致使供应生猪来源复杂分散，既有养殖基地的猪，也有农户养殖的“百家猪”。

　　据悉，广州将推进散户结盟建立大型养猪企业，提高本地生猪供应。未来广州将建几家大型生猪屠宰厂，打造国家级“生猪养殖示范基地”。

　　（文中温荣光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