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来：医改不解决效率问题 不可能破解看病难

　　清华大学举办的“中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方案和实施”国际研讨会上，北京安贞医院副院长周生来认为医改只解决公平问题，不解决效率问题，我们不可能破解看病贵、看病难这个世界性难题、历史性难题、社会性难题。

　　周生来：今天我是双重身份，一个是医院的，再一个我本身现在是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新成立的医疗健康管理研究中心的主任。

所以今天清华大学在国家医改刚刚公布之际，及时召开这么一个研讨会，特别是把我们萧教授请回祖国，又请到国内这么多著名专家，我觉得非常有意义。只不过非常遗憾的一点，这个会太短了，给各位专家充分发挥的时间太短了。而且在医改的问题，我是非常主张各抒己见的，咱们老说市场派，计划派，我觉的这两派分得太少。只有大家从不同角度看这个问题，最后给决策者提供的智慧支持才是完整的。我们中国人老爱求同，医改方案一公布出来，恨不得都说好。喊了半天好，大家都想象好，最后大家都不满意。为什么？满意度不是一个客观概念，而是主观概念。怎么叫满意？一方面取决于做的高低，一方面取决于期望值的高低。现在为什么提出看病贵、看病难，过去我们多穷都没人喊，现在不是医疗行业办坏了，而是人们的期望值越高了。刚才萧教授说的一是管好自己的事，提高我们的水平，另外管理大家的期望值。现在老百姓由于社会方方面面原因造成不理性的医疗，也是造成了我们现在这个问题出现的原因。所以，我觉得医改研讨会还应该多开，允许各位专家发表自己的不同政见。君子求和而不同，小人求同而不和，越是敢说不同的才是真正的学者，越是喊好，那是心怀鬼胎。特别是学者，给学者一个宽松的环境，让他坚持自己的观点，从而进一步论证自己的观点。允许学者不同的角度去论证、甚至PK，仁者见仁。我觉得这样才能有利于我们医改的完善，既然来了，我想对医改也想谈谈自己的几点意见。

　　医改不解决效率问题 不可能破解看病难

　　第一条怎么看这个医改方案。应该说比前几稿，我自己感觉，明显有改变，不容易。大家都不满意，我也不满意，但是看到它的进步是最重要的。第二，我觉得大家不要对这个医改期望值太高，这个医改不能解决我们中国医疗卫生行业的所有问题，这次医改方案的公布，不是改革的结束，是改革的刚刚开始。因为我们远没有构建起于当今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相一致的现代化医疗卫生体系，我们这个任务没完成，这次医改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个阶段性，只是一个我们这么多年的欠帐太多，特别是在老百姓方面。所以这次提它的基本医疗公益性，我觉得有它的合理性的。但是我们远远没有解决摆在中国人民、甚至全世界人民面前的一个问题，医疗资源的有限性和人民日益增长的医疗需求的无限性之间的矛盾。为什么穷富国家都负担不起了？上个世纪80年代就研究的，跟医生诱导消费整个医疗上涨接近于零。从个体微观上看是这么回事，宏观上来讲，不是最主要的。造成医疗费用飞速上涨的真正元凶是谁？我个人认为是两点，一个医疗技术水平的发展，人类社会最先进的科学技术都往医疗里挤，为什么？人对生命健康的需求永不止尽，健康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乾隆活到最后，一条心愿没满足，就是我真的再想再活五百年。所以我们要医疗完全界定为公共产品，拿纳税人去解决这个问题，你永远破解不了。因为它的需求是无底洞，永无止境。脑血管病现在是中国第一死亡原因，未来十几年心血管病将成为第一死亡原因。中国再不采取措施，8000多亿，都远远不够。这是一个最主要的。第二个原因，我觉得就源于医疗行业的特殊消费模式，它是你花钱我办事，花别人钱办自己事，只考虑效果，不考虑效益。所以医改只解决公平问题，不解决效率问题，我们不可能破解看病贵、看病难这个世界性难题、历史性难题、社会性难题。

　　医德问题不应从医生个人道德来看 要靠制度约束

　　我觉得一个科学的解决方案，肯定是两只手，不能完全说政府政策，也不能完全摒弃市场。还是小平同志讲的，社会主义市场，政府解决公平问题，市场解决效率问题，这才是科学的。另外怎么看待医生和医院，这也是我们医改需要回答的问题。医院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医生是个什么样的职业，我们能把医院完全像公务员那样管起来吗？反正这个李玲教授有一个观点我同意，但是我坚决反对把医生养起来，我觉得这句话太难听，谁养谁？从老祖宗那里都知道自己勤劳致富，到现在我们要靠别人养着？中国的卫生医疗体系就像一个破面的，在高速公路上狂奔，为什么没有翻车呢？靠医护人员的血汗在支持的。怎么看待中国医生的职业道德的沦丧？这不是个人道德层面的问题，这是制度体制方面的，一个人这么做是他的问题，成了行业潜规则了，就是制度的问题。大家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市场经济体制下的人，我们都叫经济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你看什么，个体看觉悟，群体看制度。一个好的制度，鼓励大家都去做天使，谁做恶魔，谁受到惩罚，一伸手拿红包，吊销营业执照，这样大家都去做天使。反过来，善无善报，所以我们看待医生道德问题，不要从个人的职业道德来看。萧教授讲的很对，医生队伍应该管一管，怎么管，一定要靠制度约束和觉悟引导，而且对社会来讲，对少数精英讲觉悟，对大多数老百姓讲规则制度，这才真正叫社会管理。

　　基本医疗是公共产品 但医院服务不完全是

　　第二怎么看医院，医院是干什么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把它跟机关、学校、工厂比一比，独特在哪？我个人认为，它独特在它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具有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劳动力密集型于一体的组织。所以，我们一定要遵循医院这个组织的特性。在管医院上，我觉得非常关键一点，把医疗服务不能完全等同于公共产品，我同意基本医疗它是公共产品。但是医院的服务不完全是，医院的服务包括六大类，急救、基本医疗、特需医疗、公共卫生、健康教育、科研与教学，每个医院都提供这六大类。那么这六个产品，哪个是公共产品，哪个是准公共产品，哪个是私人产品？你绝对要划分，否则的话，你到医院只提供基本医疗公共产品，我自己有健康更高的需求，我愿意付费，你不管行吗？所以，基本医疗卫生的公益性，并不等于医院完全公益性。医院就是一个专业的医疗服务机构，我觉得这个必须要搞清楚。这样把很多概念搞清楚了，这样我们的改革，我觉得才符合这个。否则的话，我们讲得很好，最后的结果不了了之，你上有政策，他下有对策。大家别小看这个医生和医院，你怎么管他，你使用什么制度，他都有办法。咱们过去的大夫不就像政府养的公务员一样吗？过去你管得了大夫吗？现在的公务员，你把他养起来了，你管得住他吗？所以我觉得现在就是制约与反制约，管理一定是两只手，制度约束和觉悟引导。

    医生多点执业没问题 医院改革也要遵循社会普遍规律

    对于允许医生多点执业，关键是怎么看这个问题，如果你站在一个比较高的角度，医生这种流动是可以的。站在一个单位的角度，肯定要管。中国这种管理医院、管理医生体制，可以说是落后了，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而且跟世界上整个的体制，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办了这么多事业单位的国家。所以，把事业单位推向社会，由社会办事业，政府购买服务，不是说医院，整个事业单位来说，这是国务院一项事业单位改革的集中特点，不是医院先搞，而其他行业也都在改，一改就改到医院了。医院确实比较特殊，但是医院再特殊，他也特殊不到不遵循人类社会的普遍规律。讲了遵循人类社会的普遍规律的前提，我们再讲医疗行业的特征，我觉得这是最关键的。而且从医生这个职业，从古至今，都是社会，我们现在是单位。

 

    所以针对医生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在中国将来肯定面对一个管理体制改革，做不到社会人，我们行业人行不行？这一点北京市已经做在前面了，北京市允许中医多点执业，这就不是概念了，这是实实在在的操作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