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美国前商务部副部长马里奥·曼库索

　　《环球》杂志记者/陈茜

　　2009年初卸任美国商务部副部长的马里奥·曼库索可以说是岗位特殊。2007年5月，他被美国前总统布什提名接掌的这个副部长职位，是负责对美国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构成影响的相关国际贸易、交易和投资事务的最高级别官职。

　　对曼库索来说，2006年美中首次战略经济对话时，他与当时的中国商务部副部长魏建国签署《中美高科技合作关系备忘录》的一幕是他任职期间一段引以为傲的历史。不过，即便是在他短暂的任期内，中美有关高科技产品贸易的摩擦和争议仍旧不断。

　　2006年，美国商务部曾经出台一部对华贸易出口管制政策的草案，提出通过“经验证最终用户”（VEU）制度来简化部分公司从美国进口高科技产品的审批，但由于这一草案同时也加强了对出口受限产品的限制，以防止“帮助中国军事现代化项目的出口”，因此立刻引来了争议。

　　其后，美国商务部在未充分听取中方意见的情况下执意而行，于2007年6月19日正式公布了依据该草案制定的一个新规定，增加了31项对华出口需申请许可证的物项，扩大了许可证商品范围，增加了企业的经营成本和政治风险。

　　而被曼库索称为“非常有创意”的VEU制度，在美国国内持续不断的“中方窃取美国高科技技术”炒作中蹒跚，一度有夭折的危险。在布什政府任期即将结束的2008年底，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说，由于国会调查员担心这项计划缺少安全性，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正在起草一项新的规则，将暂缓该计划。

　　在奥巴马政府上台的前一周，中美两国商务部在北京签署了一项放宽对华高技术产品出口管制的原则性文件《中美关于经验证最终用户现场访问问题的换函》。新政策意味着今后中国客户只要取得美国政府一次性的认证，就可以购买美国的高技术产品，无需逐次申请。当时中国已有5家企业获得“经验证最终用户”的授权。接近任职末期的曼库索当时表示，这份文件“最大幅度地兼顾美国国家安全与商业利益”并“具有里程碑意义”。

　　如今正值壮年的马里奥·曼库索延续着美国卸任高官在商界谋职的传统。日前，他加入美国艾金·岗波律师事务所，任其华盛顿办事处国际业务合伙人。曼库索年轻时毕业于哈佛大学，后在纽约大学获得法学学位，从政前就当过近10年律师。他的新东家艾金·岗波律师事务所2005年受聘于中海油，为其收购美国石油公司优尼科而进行公关活动。

　　《环球》：在布什总统任内后期确定的一系列中美贸易政策方针，会不会因为奥巴马总统上台有所变化？

　　曼库索：30年间美国对华贸易政策一直很稳定，着重加强对华合作、加快中国融入全球贸易和经济体系。在我看来，美中科技贸易关系目前正处于最好时期。美中技术贸易的交流一直都很紧密，而且这种关系会长期保持下去。

　　当然，我们还必须继续解决一些问题，我相信奥巴马政府会与中国政府继续磋商的。现在奥巴马总统上台还不到6个月，我只能说美中贸易政策会基本保持一定的延续性，但也会有些许变化。7月奥巴马总统团队和中国政府官员将在华盛顿举行新一轮的美中战略对话，那时会显示更多的讯息。美中间进行的对话有60种，范围涉及经济政策、军事合作等多个方面。华盛顿会议将由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和财政部长盖特纳共同主持，这将是美中外交史上第一次有两位美国内阁官员共同出席同一会议，可见重要性非同一般。

　　就我目前所获得的消息来判断，奥巴马政府正在向正确的方向前进。美中关系十分重要，美国需要中国成功，中国也需要美国成功，世界其他国家需要美国和中国都成功。

　　《环球》：您对贸易保护主义和出口管制怎么看？

　　曼库索：现在美中都在经历经济危机，都需要开放全球贸易和金融市场，在这次北京大学的演讲中盖特纳财长也强调了这一点。出口管制并不是贸易保护。贸易保护是一种抑制自由贸易的经济政策，出口管制是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中国也有自己的出口管制政策。但这不是一件坏事，它反映出一个国家加强高科技出口管制的意识，防止技术被用于某些可能引发国际争端的活动。

　　出口管制法规一方面要保证自身国防安全，另一方面又要使法规符合经济利益。这是一个困扰了美国政治决策者们30年的问题，而且这种双重考虑将在美国今后对外事务中继续得到体现。

　　“经验证最终用户”授权制度（VEU）是布什政府公布的非常有创意的项目。只要经美国政府审查合格，中国公司从美国进口高科技产品的审批过程就可以大大被简化。在过去的美国法律体系下，要从美国出口一项高科技产品到中国，每一项产品每一次出口都必须申请许可证。而有了VEU制度，让这些企业通过一定的国家安全审查手续一次性申请到授权，那么他们以后就不必再提出申请了，当然申请获得授权还是不容易的。

　　从2009年1月美国对中国全面实施该政策到现在时间还很短。目前拿到VEU授权的企业不到10家，包括应用材料中国有限公司、波音公司旗下合资企业Boeing Hexcel AVICI等。我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在华企业申请得到VEU授权，我也会关注奥巴马政府在这方面下一步的举措。现在作为律师，我将花更多的时间在北京帮助在华企业理解出口管制法规，同时帮助优秀的中国企业进行在美投资。

　　《环球》：您怎么看待中国目前在国际政治、经济舞台上的地位？

　　曼库索：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非常重要。我要强调30年以来美国的对华政策一直立足于加强与中国合作。在过去9年里，美中在经济、国防安全、外交事务等多个方面进行了密切的合作。未来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还会提升，而美中间的全面合作将会是国际上最重要的关系之一。毫无疑问，美国的政府官员将会不遗余力促进美中间的关系发展。

　　美中两国政府要做的是加强交流与对话。7月的华盛顿会议已经确定要在外交、经济等各个方面进行高层政府间交流。后续的这些高层战略对话将促进两国的相互理解和交流，非常重要。虽然美中间还存在一些分歧，但这不能阻碍政府间对话的进行，美中还是可以在一些可以达成共识的事务方面进行合作。而世界也需要这样两个重要的大国加强合作。

　　《环球》： 中国的高科技技术发展，在您看来处于怎样的水平？

　　曼库索：中国在世界高科技技术发展方面是一个领导者。我相信，在科技创新方面，中国也会处在越来越重要的地位。现在世界上只有少数国家处在科技发展的高端水平，无论从创新性还是重要性上来说，中国都当之无愧位居其中。

　　环球杂志2009年第12期稿件，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