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谢国忠先生频频语出惊人，在全球资产价格飙升，国内股市楼市持续数月火爆的背景下，又一次高喊泡沫。自然，随即引来了一阵轩然大波，其中复旦大学的谢百三教授更是直接与谢国忠先生针锋相对，并列出了一系列的数据和证据来支撑他的观点。

　　我们认为，识别究竟是不是泡沫，或者说泡沫是否有利于经济复苏的标志，是要区分资金在行业之间的分布。从这一点说，谢百三教授的“股市涨高了，发点新股就行了，资金不又回到了实体经济中吗”这个观点并不是一定正确的。相比之下，我们更加赞同谢国忠先生所批驳的“一个流行的说法是，在泡沫起来时，钱从一个人的口袋进了另一个人的口袋，只要钱还在中国国内流动，就不会产生什么长期危害”这一观点。但是，谢先生并没有就泡沫，也就是卷入泡沫中的资金如何不出境就能导致严重的危机进行进一步的解释。

　　关于资金是否不出境就能导致严重的金融和实体经济危机这一结论，谢百三教授显然是不认同的。但是，这确实铁的事实。最典型的就是当下正席卷全球的起源于美国的金融危机。美元是目前货币体系中的主要储备货币，也是国际贸易结算中最主要的结算货币，从这个意义上，美联储掌握着全球资本和商品市场的印钞机。而且做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危机爆发前的美国一直也是通过资本的净流入来平衡巨额的贸易逆差。从这个角度看，危机爆发前的美国并无卷入地产和金融创新泡沫的资金流出美国的问题。但是，危机并未因此而止步，泡沫最终还是破裂了。更为重要的是，在看似莫明其妙的流动性短缺的危机之后，美联储大开印钞机，尽管为金融系统注入了足够的流动性并缓解了金融体系崩溃的危险，但是美国的实体经济，特别是消费者手中，却似乎并没有因流动性的又一次泛滥而现金充裕，6月美国个人收入创4年来最大降幅便是明证，美国的消费依然乏力。显然，在流动性的问题上，除了我们经常会关注的资金总量之外，还有一个至少是同等重要的因素在影响着流动性。

　　资本的集中与分散

　　我们认为，这个因素就是资金在社会各行业的分布。这个分布是趋向正常，还是高度畸形，极大的影响着宏观经济的走势。实际的经济体系太过复杂，那么我们就来看一个经过高度抽象的简单经济体，以此来尝试讨论一下资本集中和分散是如何影响宏观经济的。至少在本文讨论的范畴内，这个抽象并不影响其本质。

　　有一个小国，居住着100户人家。这个小国还有一个为居民提供住房建设的房地产公司和一家银行。这100户人家每家有11万元的存款。地产公司的新房屋很吸引人，于是有10户人家以20万元价格购买了新房屋，从银行贷款10万。潜在的市场空间使得地产市场升温，房屋价格从20万元上涨到了50万元。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买房子，资金开始流入地产公司的腰包。而银行也看到了其中有利可图，为越来越多的人提供按揭贷款。终于有一天，几乎这个小国中所有的居民都购买了房屋，或者说居民手中的存款几乎已经都变成了房屋和银行的借款。房屋的价格开始下跌了…

　　这个小国在世界上并不存在，然而发生在小国中的故事却正发生在我们的身边。显然，经过这一轮房地产价格的上升和升值预期下疯狂的购买行为，资金集中到了房地产商的手中，他们手中确实有数量巨大的现金。居民手中除了房子，只有负债，并且这个负债的数额相比他们的资产规模，还是很大的一个数字。银行呢？银行当然是债主，它的现金流取决于这些买了房子的客户的还款。客户能够按期还款的时候，日子自然不错，可问题是如果高负债的客户无力还债，银行该怎么办呢？危机自然也就毫无悬念的爆发了。

　　让我们把这个简单的故事再扩展一下，来看看实际经济体系中的消费过程。当公众手中有足够的现金时，他们自然也就有消费的能力。因此，与公众消费相关的各个行业都能够维持正常的运转。这些行业又能够吸纳足够的公众就业，公众从而能够获得可持续的现金流。一个正常的经济循环过程在大体上如此。但是，当其中的某个行业，比如房地产行业，像刚才提到的那个小国那样，吸收了大量的现金之后，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呢？不难理解，由于居民手中不但没有足够的现金，而且还背负了大量的贷款，因此他们的消费就会被压缩。由此就会导致按照原先的消费能力所生产的产品出现积压，降价。其结果是相应的生产企业和流通环节要么减薪，要么裁员，以维持运转。但是，无论是减薪，还是裁员，都会导致公众手中可用于消费的现金的进一步减少。恶性循环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为何集中的现金无法拉动消费？

　　那么，为何那部分集中的现金不能对消费起到支撑作用呢？理由其实并不复杂，比如，一个平均每天需要吃1磅牛肉的人，不会突然变到每天要吃3磅牛肉，无论它手中是否有充足的现金。其他消费也大体类似，一个人不会因为手中现金的变多，而使得他个人的消费成比例的增长。那他们为何不投资实体经济呢？如果他们投资，就能够恢复就业，进而恢复消费啊。但是，不要忘记，资本的本质是要追求利润的，或者说要实现增值。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有谁会去投资实体经济呢？如果投资，在消费并没有恢复的前提下，他所投入的资金会不可避免的变成积压的产品，从而被套牢。这个解套的过程，需要以实体经济恢复，公众收入重新增长为基础。也就是说，需要集中的资金再次实现在社会领域的正常分布。不幸的是，集中起来相对容易，而它的分散过程则要经历从衰退、触底到经济缓慢恢复的漫长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消费将面临萎缩，即使增长速度也会非常的缓慢。

　　当然，在资本追求高回报的本性下，实体经济既然不能满足这样的需求，资本市场就魅力十足了。因为这个量子化的投机市场，通过零和的游戏规则，为集中的资本实现暂时的高回报提供了优良的土壤。而资本市场在大量的集中资金的追逐之下所实现的暴涨，反过来又会对公众手中本已少的可怜的资金产生巨大的吸引作用。因为资本追求高利润的本质并不因为其掌握在谁的手中而改变。而公众面临巨大的还贷压力和生活质量下降，自然对手中现金增值的需求更为迫切。在追高资金的驱动下，资本市场的高涨不可避免。但是资金的数量总是有限的，因此资本市场的上涨也会最终到达尽头。现金变成了股票、期权或者随便什么其他可以“增值”或“保值”的东西，消费能力自然变得更加虚无缥缈。其灾难性后果是不言而喻的。

　　通过上面简单的讨论，我们分析了泡沫在不出境的前提下是如何使得危机发生、发展并引爆的。当然，还有许多的问题等待厘清，比如既然消费和失业会形成恶性循环，经济为何总是能见底？经济见底的标志是什么？经济见底之后的复苏过程中集中的资本会如何参与到实体经济？以及次贷危机中房地产商和金融创新在集中过程中如何扮演各自的角色？限于本文的篇幅，对于这些问题的阐述只能在其他的后续文章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