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上海掀起米奇效应 一切始于老鼠

　　过去一周，炒作了15年的米老鼠在上海再次达到了沸点：3万人的就业；480亿元的消费；各售楼处高挂“无房可售”；村民们抢建大棚……恰应了沃尔特•迪士尼生前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一切始于一只老鼠。

　　金女士杂货店的位置很好，就在赵行村村民委员会正门的斜对面，那里正好是个丁字路口。2009年11月 6日，金女士正坐在矮凳上拣菜，看到进来的记者似乎一点也不诧异，“你是记者吧？前些日子村里到处都是扛着机器的小年轻，模样也像你一样，一看就不是本地的，都是为了迪士尼来的……姑娘，真的要拆了？”

　　金女士显然获知了11月4日上海市政府新闻办公室授权宣布的消息：上海迪士尼项目申报已获国家有关部门核准。这将是全球第六个迪士尼乐园。

　　赵行村距离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现在的广袤农田和村舍，几年后将变成一座占地6000亩的大型主题公园，就像香港迪士尼乐园，米老鼠在公园入口开门揖客，狮子王和米老鼠的动画片循环上映。

　　过去15年里，在赵行村所在的上海浦东川沙地区，类似迪士尼要来上海的消息已经传过几次，最初动辙打探消息的村民们，如今平静中多了一份麻木。

　　但这一回，米老鼠是真的来了。

　　一切始于米老鼠

　　已经奔五的金女士是土生土长的川沙人，在赵行村里开了14年的杂货铺，与记者聊天时她打趣说：“我这家店与迪士尼同龄呢！”

　　几乎所有的赵行村村民对迪士尼都不陌生。14年前，村里的干部—当时还叫“大队长”，就召集全体村民做思想工作。金女士记得村干部是这么说的：“迪士尼要在咱们这建了，到时大家一定要配合政府工作，完成动拆迁任务。”但之后就没了下文。

　　对所有赵行村村民来说，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通过村里的口径知道拆迁一事，但当时没人与他们签任何协议。即使是这几天，上海市已经宣布要兴建迪士尼项目，村民们也至今未得到任何明确的说法。

　　不过，关于迪士尼的反反复复的消息，已然影响了他们的生活，尽管这种影响看上去并不明显—赵行村的村民，户口已经被冻结了14年。

　　金女士并不希望拆：“我这家店市口不错，租金一年才3000元，如果要拆，店肯定是没了。要重新开店，现在川沙的店面租金多贵呀！”

　　金女士的侄子也加入了讨论。“听说是工厂先拆，我现在就担心，如果工厂没了，我的工作怎么办，至今也没个人给个确切说法。”他不无担忧。

　　村民们很少关注的是，早在今年9月，上海市国土资源网就悄然挂出了迪士尼项目的一期征地公告。上海市人民政府以“沪府土【2009】480号”批文批准为川沙新镇A－1地块土地储备项目征收集体土地。征地范围西至A2（原沪芦）高速公路，北至A1高速公路（市区至浦东国际机场的迎宾大道），南至浦东川沙与南汇的分界处。

　　川沙新镇政府公布的信息显示，迪士尼地块涉及的动拆迁对象，除了赵行村外，还包括同在川沙黄楼地区的旗杆村、学桥村、金家村。四个村共涉及动迁户2000余户，其中赵行村占绝大多数。

　　据川沙镇上消息灵通人士赵国军透露，目前新镇政府制定的拆迁时间表，今年12月冬至前，四村将完成祖坟的迁移，全面拆迁工作计划在2010年1月正式启动，第一批动拆迁工作计划于明年7月底前完成。赵国军透露：“目前还未收到新区建交委批复的拆迁许可证。镇政府也未对每户建筑面积和户口数作详细统计。”

　　过去的10余年间，传闻中的迪士尼地块都处于冻结状态，只能搞搞农业和养殖，剩余的土地也用做绿化或生态林。当地村民如果要自建房子，需报上级批准，而如果家里的人均居住面积达到了40平方米的话，自建房子的申请就有可能不被获批。

　　不过村民们依然相信，如果房子或厂房越大，得到的拆迁补偿就会越多。于是有的人将后院清理后再盖房，连本来堆杂物的房间都铺上瓷砖和地砖；有的修建了车库或鱼塘，还有的工厂在院子里造起了假山。“搭建大棚后一亩地可以补偿几十万”的消息在当地很流行。

　　金女士对拆迁的要求并不高：“给我的房子面积和现在差不多，再补贴一点装修费就行。”而这代表了多数村民的想法。

　　对此，赵国军一边摇头一边比出个“六”的手势：“不可能，动迁房都是小高层、电梯房，就在杜坊村、界龙村一带，估计只能保证现在60％的得房率。”

　　漫长联姻路

　　米老鼠对于上海，实在算不上新鲜话题，以至于不少学者都能准确说出这只老鼠每次“出没”的时间。

　　上海社科院的王冷一早在15年前就参与了市政府与社科院关于引进文化产业的课题。他大致厘清了上海与迪士尼之间15年的沉浮路。“那是1994年，上海在考虑引进成熟的文化产业进行市场化运作，迪士尼是第一个考虑的，因为所有人认为迪士尼是典范。”

　　然而，合作开展得并不顺利，可以说是双方都没有做好准备。王冷一说，中国方面，由于国民思想处于刚解放阶段，从意识形态考虑，不无“美文化入侵是否会影响中国下一代成长”的忧虑；而美国方面要价很高，提出全部由美国来营运，并要按照麦当劳的模式收取10％品牌特需转让费。

　　“当时中方权衡再三，认为像麦当劳等商业零售项目引进，还不至于造成大的冲击，但米老鼠一来，就难说了。”王冷一指出当年搁浅的症结还在于意识形态。

　　上海财经大学旅游管理系主任何建民教授是迪士尼项目评审委员会的成员。“当时就有人说，玩的东西要引进它干吗？还有人说，不行，一定要把我们的西游记放进去……都是意识形态差异造成的。”

　　迪士尼项目直到1999年中美才正式开始论证。此后，正式加入WTO的中国日渐自信，用王冷一的话说，“中国发现自己的市场和经济还是有竞争力的，加上当时的定位，上海是东西方文化枢纽，浦东是上海的地标。迪士尼项目落户上海的呼声一下子沸腾了。”

　　然而，事情又出现了变化，2005年香港迪士尼乐园开张，新娘上错了花轿，上海迪士尼项目一度噤声。但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美国迪士尼公司开始论证“在大中华区是否可以有两个迪士尼”。

　　王冷一认为，迪士尼落沪，完全是“水到渠成”之举。“金融危机之后，中美双方一个要启动市场，一个要扩大投资；‘大浦东’刚成立，也要大项目拉动；世博之后，更要有新项目衔接；就从当前来说，中美峰会在即，米老鼠是个再好不过的礼物。”

　　何建民由于签署过保密协议不便详谈，但他为记者解释了“为什么这个过程那么长”：“1998年以后，中国方面至少作过6次市场成熟度调查，就人均国民收入、市场购买力等作了详尽的分析。另外，中国从引进汽车、航空等重工业的惯性思维，转变到引进文化产业，这一过程本身就充满交锋和认识更新，并不容易。”

　　2009年2月，何建民参加了国家发改委组织的最后的全面评审，就经济、社会、文化、交通、土地等项目进行综合评判，“我们最后呈交的报告指出几点：该项目经济上可行，文化上健康、积极，土地、交通方面也可行。一个‘可行’，促成了现在的框架性协议，但进一步的细节还没讨论，这条路同样漫长。”

　　米奇效应

　　迪士尼落地上海的消息传出后，即时聊天工具上，一些沪上年轻人当即把MSN签名档改成了“米老鼠”、“房价”等关键词。

　　“川沙一个星期就把 ‘迪士尼效应’可能产生的楼市上升空间填满了。”上海团市委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年轻公务员表示。

　　上海戴德梁行提供的数据显示，由于这几年“迪士尼可能落沪”的消息频传，川沙土地价格直线上涨，房价也在两三年间从2000-3000元/平方米，上涨至1.3万元/平方米，涨幅3倍以上。而今，一些“迪士尼概念”的楼盘纷纷挂出了“无房可售”的牌子。

　　受影响的不仅是上海的房价，米老鼠的到来，也让上海及周边的一些游乐园感到了压力。“受影响最大的恐怕还是周边的苏州乐园，欢乐谷与迪士尼同处上海，游客出于惯性还有可能两个都玩，但一定会分散去周边游乐场所的客流。”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陈文平教授说。

　　对于上海来说，下一步要考虑的，是如何避免走香港的老路，对迪士尼一味退让。但王冷一认为，“现在是美方不想放弃上海市场，不会像当时香港的处境只能迁就美方。”